第36集私设监狱

冯三妹跟在我身后问长问短我都没有理她。

    我本来想找赵书记商量这个事情，正好下午两点钟要开乡党委常委会。我索性在会上提出这个问题，省得一个一个找他们谈。

    常委会上赵沧海书记提出几个需要研究的问题我都没有表态，因为我刚上任不了解情况不想轻率发表意见。可是，乡亲们关在监狱里受罪我实在难以忍受。

    正当赵书记将要宣布散会的时候，我开口了。

    我扫视了在场的常委们说：“谁能回答我们的乡政府能不能私设牢狱关押百姓？”

    在场的常委们都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不知道话从何来。沉默了三分钟之后赵书记问：“乡政府私设牢狱？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知道吗？”

    常委们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问：“西山窑洞里长期关押几十个老百姓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

    赵书记问：“真的有这事儿吗？”

    王汉章是副乡长兼任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他觉得这个事儿实在瞒不住了就说：“苏乡长说的是西山窑洞里那些人吧！您误会了，我是把不守乡规民约的村民们集中起来办个学习班，目的是提高他们的组织纪律性。等他们的思想觉悟提高了再让他们回家。”

    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把交不出钱的穷人抓起了饿他们打他们甚至逼他们喝尿，这还叫什么学习班。真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罪孽深重的身上笼罩一层漂亮的外衣。

    我说：“这叫什么学习班？关在窑洞里不给吃饭村民们都快饿疯了。谁逃跑就挨打受刑甚至强迫喝尿。不用细说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件事情。如果大家都不明白现在就到西山窑洞里开个现场会弄清楚这一件事儿。”

    赵书记知道这件事儿已经瞒不住了就单刀直入问道：“苏乡长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儿？”

    我坚定地说：“马上取缔西山监狱，释放全部村民！”

    王汉章首先跳出来发难。他说：“你下车伊始就随意发号施令，知道为什么关他们吗？”

    我说：“他们犯法自然有国家的政法机关依法办案，我们乡政府无权关押任何人。”

    王汉章说：“汛期很快就要到了，河堤急需加固修整抵御山洪暴发泛滥成灾，这项工作迫在眉睫是所有工作重中之重。你作为一乡之长该不该把修堤治河工作放在首位？”

    我说：“你说的很对，修堤治河也不能关押老百姓啊！”

    王汉章问：“修堤治河要不要筹措资金？”

    我说：“筹措资金也不能折腾老百姓啊！”

    王汉章说：“你说这些钱从哪里出吧！你是县里下来的乡长，如果能从县财政要来500万元资金，我们就不用民间集资了，也不用折腾老百姓了。”

    我说：“县财政也很困难，年年资金紧张入不敷出。”

    王汉章说：“县财政不拨款就得民间集资，修堤治河刻不容缓。请苏乡长负责民间集资吧！弄不到钱修不了河堤洪水泛滥冲毁村庄良田淹死老百姓你苏乡长负责！”

    我说：“老百姓拿不出钱也不能往死里逼啊！”

    常务副乡长梁志国说：“苏乡长刚到乡里不了解村民们的思想状态，只讲道理不采取措施是不行的。如果有人不交钱没有受到惩罚别人也不想交。这样下去集资款肯定收不上来。”

    副乡长周全有说：“村民们确实是有困难的，但是站在全局的立场上看不管有多少困难也要修河防洪啊！等到河水泛滥把人冲走了再想修河就晚了。我们还得咬咬牙把钱收上来。”

    办公室主任洪牡丹理了理自己的小辫子娇滴滴地说：“苏乡长不愧为农民出身的乡长，站在农民的立场上讲话是可以理解的。小农意识目光短浅斤斤计较只顾及自身的利益没有全局观念。顾大局识大体纵观全局才能预防恶性灾害的发生。我希望苏乡长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你的立场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对常委们的发言我一忍再忍实在忍无可忍。我不知道副书记秦怀月的态度，但是我知道赵沧海书记的态度。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第一次参加党委常委会。听了诸位常委的精彩发言我受益匪浅。想不到在我的家乡顺河乡的党政机关卧龙藏虎竟然有这么多高人。看起来我得继续研究‘全局’和‘局部’的确切含义，但是我知道我是一个党员是一个背负着民族振兴为民谋福的乡长。我知道一个政府官员的责任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人民着想为人民排忧解难。我从小就听过一句名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如果你们逼着我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我宁可自己摘下乌纱帽回家种地。”

    赵沧海见我理直气壮毫不畏惧就绷着脸发起官威。他拍着桌子说：“我们是开党委常务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你苏乡长是乡政府一把手怎么能耍小孩子脾气呢？常委会上讨论问题谁都可以发言，有不同意见进行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看到赵书记的架势想多数压倒少数，我这个乡长算是光杆司令了。我说：“多数人的意见不一定是正确的，少数人的意见不见得是错误的，有时候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赵书记说：“我们党的组织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你想把党的组织原则修改一下吗？”

    我说：“我无权修改组织原则，但是我有权发表自己的意见。”

    赵书记说：“你的意见可以发表，党委会的决议一旦形成你就必须坚决执行，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我说：“你不要拿组织原则压我，我不能丧失一个党员立党为公一心为民的立场。”

    赵书记说：“好了好了！现在就表决。同意集资修河的请举手！”

    我环视四周七个常委有六个举起手来，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举手。

    赵书记又说：“不同意集资修河的请举手！”

    我没有气馁坚定地举起右手表示我的态度。

    赵书记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他得意地说：“同意集资修河的六票，不同意集资修河的一票，常委会决定继续集资修河。请苏醒同志保留自己的意见执行党委会决议抓好集资修河的工作。散会！”

    他们呼啦啦都站起来离开了会议室，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原地没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会议记录。这是我参加的第一次党委常委会，我的意见以绝对少数被否决。一种悲愤凄凉的感觉压在心头。党委常委会像一把大锤砸在我的头顶震得我昏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何方。这是我迈进官场的第一次失败，第一次尝到赵沧海权利的滋味。怎么办？我趴在桌子上抬不起头来。直到办公室的小秘书打扫卫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应该离开会议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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