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4节

女儿。

    小诺一听，愤怒了：你是什么意思？叫他们不穿裤衩穿内裤就这么让你难受啊？你是老了，根本不在乎形象，一条裙子里面也会穿个裤衩，风一吹让薄裙子里露出裤衩的形状，但是，家琪不行，他有尊严，办公室里弯腰时，他的低腰牛仔裤里露出内裤的边，绝不能是橡皮筋的花色大裤衩，而是黑色的弹性很好的纯棉加莱卡，这关呼他的健康和魅力，关乎他的形象和信心。阳阳也一样，从小就不穿内裤的小男孩，若被小朋友嘲笑几次的话，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家琪妈辩不过小诺，但是她实在觉得她自己没任何错。她都这样做了几十年，给老伴添置的衣服内裤，老伴从没说过不好，但是，到阳阳这里，就可以被儿媳挑出那么多的不是！

    她望着家琪，希望儿子帮她说几句，但是，家琪的反应令她失望。家琪说：妈，你以后都让小诺买衣服不就行了？

    家琪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个姿势，她保持了好几个小时了。她就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天逐渐变暗，然后漆黑一片。

    小诺把阳阳带走了，说他们今晚没事，就由他们带孩子，美其名曰让奶奶休息。

    没有阳阳在身边，她感觉非常孤单。有个孩子，平日虽然忙累点，但绝不会有空落的感觉，但眼下，心里就是空落的慌。

    自己是怎么啦，真的老了吗？老是会感觉孤单，老是希望旁边有很多围着

    但是，自己的孩子，她是不指望了。那时候，她被儿媳用言语逼到了角落，期待着儿子替她说两句，可是，儿子却让她深深失望。她辩不过小诺，小诺从来都是伶牙俐齿的，仗着有点歪理，就毫不客气地用言语把长辈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她还以为这是她的能耐？其实在家琪妈看来那根本就是没修养没规矩！可是，她却又无可奈何啊！她不是5年前的她了，那时候，她有权威，有话语权，在单位里，她用目光冷冷一扫，那些下属哪个敢这样放肆？对，她是能干的，她是靠她自己挣得别人尊敬的，她是有条件摆资格当长辈的！但是，眼下

    以前她还有老伴，有家琪爸在，小诺不至于嚣张到这个程度，家琪爸虽然从来都是温和随意的样子，但他的阅历和经验让他说起话来不怒自威，小诺再挑衅，但是在公公面前还是依旧不得不服服帖帖守规矩，因为，她不敢在家琪爸面前造次！因为，家琪爸比她更讲理，在家琪爸面前，她的那些歪理不堪一击，她根本不能用她的歪理来自圆其说！可是现在，老伴不在，所以小诺更加肆无忌惮，拿个短裤的话题，咄咄逼人，与她争得面红耳赤，让她一点长辈的权威都没有。

    家琪妈不明白，凭什么，小诺就可以这样把自己摆在一个当家作主的位子上？她以为她是谁呀？她不过能多挣点钱而已，但是，这绝子绝孙能成为她在长辈面前大喊大叫的毫无敬意的理由！什么是长辈？什么是晚辈？若晚辈对长辈连这样的尊敬都没有的话，这个社会将乱成什么样子？

    可是，最让家琪妈痛心的，是儿子家琪的态度。自从儿子出事后，他变得越来越软弱，越来越对小诺言听计从。家琪妈也知道，自己儿子是没有办法，因为小诺在各个方面都超过了家琪：收入， 能力，健康，社会关系等等，可是，儿子啊，在你自己的老妈受欺负的时候，若依旧保持着这样的懦弱，那么，这样的儿子是多么令母亲失望啊

    家琪妈坐在床上，盖一床毛毯，冷清地坐在黑夜里，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

    那一刻，她特别想念老伴。

    门铃响，接着家琪妈听到有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然后是家琪的问话：妈，你在吗？

    家琪妈赶紧擦干眼角的泪，开了床头灯。

    妈，你这么早就睡了？家琪奇怪地看着她。

    嗯，今天你们自己带阳阳，我就早点睡觉了。家琪妈掩饰。

    家琪进了卧室，手里是个糕饼盒：妈，我买了些元祖的糕点，你不是爱吃些松软的点心吗，我挑了不同的，你饿的时候吃点，这星期老爸不在家，晚上你肚子饿的话，也没人给你烧面条吃了。说着，家琪把糕饼盒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他自己也坐到床上。

    看到老妈的神情有点不自然，家琪知道她还在为下午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说：妈，你别去想小诺的事情，她现在当主持人后说话越来越厉害，我是怕她的，对她的一些话，左耳进右耳出，还是这个办法好一点。怎么说呢，家务事，每人都有一点道理，每人都会把自己的那番道理夸大，这就要看口才了，老妈你的口才是比不上小诺的，加上我，我们两个人也比不上她一个人，所以，还是打个免战牌，早早歇战，好吧？什么短裤不短裤，她叫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这个传统还不是从你和老爸那里继承来的吗？好啦，妈，别自我烦恼了，等老公回来后，刚好阳春三月，我们一家人去哪个地方玩玩，好吧？生活呀，多往好的方面想，别一个劲钻牛角尖，知道吗？

    听了儿子的劝，家琪妈脸色终于好了些，她知道，儿子是担心她的心情，所以特地单独回来看看她的。

    这么想着，家琪妈心里一阵温暖。算了，儿媳不可人，儿子知道自己的心也就行了。

    家琪妈抓住家琪的手：家琪啊，跟你妈说，小诺对你好不好？她关心你的身体吗？

    家琪笑了笑：都老夫老妻了，又有孩子了，还怎么不好呢？反正，我们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有的人婚姻很痛苦呢，我产虽不是很甜蜜，但是也还算不错吧。

    她在那方面对你要求高吗？

    家琪明白老妈的意思。

    还好啦。他含含糊糊地说。

    女人到了30岁，就开始要求多了，你别由着她来，要多点克制，为你自己的身体着想，知道吗？

    好的好的，知道了！家琪不想与老妈谈这个话题，难为情。

    家琪啊，妈有时候会想，妈要写个遗嘱下来，一旦我死了，就把我的肾留下来，冷冻起来，一旦你需要，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说这个干吗啊？家琪不高兴。

    家琪，我唯一牵挂的就是你啊。

    妈，你要牵挂的是你的老伴，是我老爸！

    你爸他好端端的，我牵挂他干什么？

    不是吧，像刚才，你一个人躺着，肯定心里很想他的。等他回来了，我带阳阳几天，你们两个人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好吧？家琪握住老妈的手，说。

    别看小诺当上了编外主持人，可以拿个工作证随时进出电视台大楼，但是，电视台依旧是电视台，这个大楼里除了可以让人风光外，还有很多很多内幕。在这里，有它特定的规则，这规则让有的人觉得不公平，让有的人非常郁闷，让有的人宁愿辞职

    小诺在与晓梅电话聊天，诉说工作上的不愉快。

    利益冲突哪里都有，就算是他们那个小小的美酒美食栏目，也照样有。小诺在栏目组里受了委屈，不想在家琪面前发泄，反正同他说也没用，还让家庭气氛沉重，所以，倾诉的事情，还不如找这个70后姐姐，在她面前诉诉苦，发泄一下。

    晓梅姐，这年头真朱凤道理可说的，就是谁更出名谁就有话语权，怪不得现在的人，想出名都要想疯了！

    晓梅问怎么回事。

    小诺委委屈屈地说：今天与一个出名的主持人一起做节目，那主持人个子比她矮，但很傲慢，她让小诺脱了靴子赤脚站着，镜头只切小腿上，这样她不会在镜头前看起来比小诺矮了。听到这个无理要求，小诺呆了，但是，更让她郁闷的是，栏目主任同意了那主持人的要求。这样，小诺赤着脚，做了一期栏目

    小诺，你就调整好心态，把它当个搞笑插曲，哈哈笑两声就过去了，而不是一件严重到伤害你自尊的事情，这样，就可以让你心情平静一些了。晓梅在电话里劝着小诺。

    我就是有些气不过嘛，那主持人，其实根本没什么才，成了名的人，真的个个都有实力吗？不是那回事的。

    是的，她可能是没才，但是她成名了。我们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成名落孙山人百般阿谀，宽容得不得了其实，这样也好，可以催你奋发，你毕竟比更多的主持人有潜力。但是，你自己的心态一定要摆正，你看周星驰的电影，都是小人物的故事，都是被欺负受不公正待遇的，难道他们就要寻死觅活，整天找不快乐不自在折磨自己吗？他们不也在最卑微的地方找到了可以自我满足和陶醉的美丽野花？晓梅想法子让小诺尽量不郁闷。

    小诺不语，过了会儿，她依旧愤愤不平：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只要成名的，臭的也是香的，普通话不标准那叫有风格，乱说一气英语那叫有创意，抄袭别人的那很正常，态度傲慢那是有个性，反正，收视率第一，名人第一！名人的一切行为都是被包装好了放在公众面前的，只要保证名人的完美无缺就行，其他人都是可以垫在脚下的，普通员工的一切努力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个社会是多么的滑稽，光鲜的名人外衣里面其实就是一堆垃圾！

    晓梅听着小诺的不平，叹一口气。

    我知道了，仅仅冒出来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成名，要用一切方式努力成名，要设法不停地去获取，利用一切机会去争得资源，争得能量，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不被别人垫在脚下！

    小诺，成名了不一定就开心的晓梅设法消她的气。

    晓梅姐，你肯定会说我浅薄，可是，在这样的工作岗位上，我不得不浅薄，我是为我自己的权益而努力争取啊，真的，你到电视台转一圈就知道了，这里绝对是个名利场，我要在这里继续工作，我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则，而这里的规则，就是最赤裸的名利规则！

    我只是想提醒你，若不开心的话，成名了又怎么样呢？而成名的人就像金字塔的最顶端，更多的人是塔的底部，你若一心想成名，却成不了名，那会让你很失落的。晓梅说。

    不，我现在就很享受要把我的对手一个个都甩开的过程，超过她们，打倒她们，是现在我的最大乐趣！你看，我现在很独立，我是家庭的主要收入者，我比以前强在多了，我可以藐视一些与我作对的力量了，我有能力抗争了这种能力，让我觉得生活有目标，很充实！

    听了这话，晓梅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觉得小诺进入了一条越走越窄的胡同，也许那条胡同能通向目标，但是，那胡同里，没朋友，没同伴，没风景。

    咦，晓梅姐啊，我突然发现，这种克服一切困难最终达到目的的过程，与我婆婆互相争夺话语权的过程，很像哦！你看，最先都是我处于萌芽状态，我是新生力量，但是，我有潜力，我有才干，我会慢慢变成熟，我会越来越多得到机会，然后，力量在变化，我会从弱势逐渐转化当然，期间需要坚忍不拔的意志和目标明确的决心，关键时刻还需要机遇，这样，我才能在跑道上一个个地超越，直至她们为我让位！

    小诺为自己的丰富联想而感到惊异，她自己也不能解释，怎么火花一闪，一下子就能从工作上联想到婆媳关系上？这样的想象力，真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