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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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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几个好心的女工正忙于救护;在伤者的对面我看见卡门被五六个妇女抓住。那个受伤的女工在叫喊:“请神父来让我忏悔!让我忏悔!我快死了!”

    卡门一句话也不说;她咬紧牙关,像蜥蜴那么转动着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所有女工都同时向我说话。原来那个受伤的女工夸耀自己有钱,可以在特里亚纳集市1里买一头驴子。

    1塞维利亚的特里亚纳郊区以集市活跃著称。

    “咦,”快嘴的卡门说“你有一把扫帚还不够用吗”?1那个女工被这讥讽刺痛了,也许还因为这件东西触犯了她的心病,就回答卡门说,她不知道扫帚有什么用处,因为她没有福气当波西米亚姑娘或者魔鬼的门徒,可是卡门小姐在不久的将来却有机会结识她的驴子,因为市长先生会叫卡门小姐骑着驴子游街,后面还派两个听差跟着替她赶苍蝇哩2。“好吧,”卡门说“我就在你的脸颊上挖条苍蝇的喝水槽3,我还想在上面划些方格子哩4。”说完以后她就噼里啪拉干开了,她用切雪茄的那把刀子在那女工的脸上划上圣安德烈的十字架5。

    1西欧传说巫婆可以骑着扫帚在夜间飞行,卡门的意思是:你是巫婆,可以骑着扫帚飞行,用不着驴子代步了。

    2古时西班牙使巫婆和不正经的女人骑驴游街,后面跟着两个卫兵不断地用鞭子抽打。“赶苍蝇”的意思在这里是“不断地抽打”像替她赶苍蝇一样。

    3苍蝇的喝水槽意思就是又宽又长的伤口。

    4原话的意思是:漆三桅船。西班牙的三桅船大多数在船侧漆成红白的方格子。——原注。

    5圣安德烈是耶稣门徒,在土耳其传教时被土耳其人抓住钉在十字架上,十安架的横木是斜的,所以这里意思是说:在她的脸上划上两道斜十字。

    案情非常清楚,我抓住卡门的臂膀。“大姐,”我很有礼貌地对她说“你跟我来。”她瞅了我一眼,好像认出了我;接着她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气说“走吧。我的头巾在哪儿?”她用头巾包住头,包得只露出她的一只大眼睛,然后跟着我带去的两个人走了,驯服得像一只绵羊。到了警卫室,排长说案情很严重,应该把她送进监狱。照理又是我把她送去。我叫她走在两个龙骑兵中间,我自己走在后面,正如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班长应该做的那样。我们开始向城里走去。起初波希米亚女人默不作声,等到走进了蛇街——您是知道这条街的,弯弯曲曲,的确名符其实。我们到了蛇街,她就把头巾卸到肩膀上,故意让我看到她那张讨人欢喜的可爱脸蛋,尽量转过身来望着我,对我说:

    “长官,您带我到哪里去?”

    “到监狱去,可怜的孩子,”我尽量温和地回答她,像一个善良的兵士应该对囚犯说话的样子,尤其这个囚犯又是个女人。

    “可怜啊!我的遭遇会怎么样呢?军官老爷,可怜可怜吧。您又年轻,又可爱!”然后放低了声音对我说“让我逃走吧,我送给您一块barlachi,它可以使所有女人看见您都爱您。”

    所谓barlachi,先生,就是一块磁石,据波斯米亚人说,如果知道使用这块磁石的秘诀,就可以行使许多妖法。比如把它磨成粉末放进一杯白葡萄酒里给一个女人喝下去,她就再也不会拒绝你了。我尽可能严肃地回答她说:

    “这里不是说废话的地方;必须到监狱去,这是命令,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巴斯克省人,有一种口音使西班牙人很容易听出来,可是西班牙人中却没有一个人会说baijaona1的。卡门一听就猜出我是从特权省来的。您将来会知道,先生,波希米亚人没有祖国,到处流浪,他们会说各种语言,他们中大多数住在葡萄牙、法国、特权省分、加泰罗尼亚以及其他各处如同住在自己家乡一样;甚至同摩尔人和英国人,他们也能彼此谈话。卡门的巴斯克话说得相当好。

    1巴斯克语,意思是:是的,先生。——原注。

    “我心爱的朋友1,我的心肝伙伴,”她突然问我“你和我是同乡人吗?”

    先生,我们家乡的方言实在好听,使得我们在外乡听见了,就不由得战栗起来

    谈到这里那个大盗低声加上一句:“我希望有一个原籍特权省的神父听我忏悔2。”

    1原文是巴斯克语。

    2天主教徒死前要向神父忏悔,以求赦免生前所犯罪恶。

    然后沉默了一阵,他继续说下去:

    “我是埃利松多人,”我用巴斯克语回答她,我听见人家讲巴斯克语非常激动。“我吗,我是埃查拉尔人,”她说,这处地方离我的家乡有4个钟头路程“我被波希米亚人骗到塞维利亚。我在烟厂做工想赚一点路费回纳瓦罗去扶养我的母亲,她只靠我一个人,她只有一个小barratcea1,里面有20棵可供酿酒的苹果树!啊!只要我能回到家乡,站在那座白色大山的前面,该有多好啊!人家在这里欺负我,因为我不是本地人,同这些专卖烂橙子的骗子商贩不是同乡;所有这些臭娘们都反对我,因为我说过哪怕她们塞尔维亚的所有jacques2们都带着刀子,也吓不倒一个我们家乡头戴鸭舌帽,手拿马基拉3的小伙子,老乡,朋友,你不能对一个同乡女子帮点忙吗?”

    她说谎,先生,她老说谎。我不知道这个姑娘一辈子有没有说过一句真话;可是只要她说话,我就相信她,真是毫无办法。她说了几句不三不四的巴斯克话,我就相信她是纳瓦罗人;其实只要看她那双眼睛,她的嘴巴和肤色,已经说明她是一个波希米亚女人了。我那时真是疯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我想,如果西班牙人胆敢说我家乡的坏话,我也会划破他们的脸,就像她刚才对付她同事一样,总之,我像喝醉了酒一样,开始说些傻话,也快要做些傻事了。

    “如果我把您一推,您就跌倒在地,同乡人,”她又用巴斯克话说“这两个卡斯蒂利亚新兵就抓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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