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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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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刻意想将他们困在这吗?

    站在小屋裏,隔著窗缝瞧着外头的大雪,漫天盖地的席卷了天地间的一切,黄泉愈看,也就愈怀疑,这场打从见到身后那只梅妖就愈下愈大的风雪,是她这名拥有唤雪妖力的梅妖刻意造成的。

    他撇过头,不悦地静看对眼下这一切似乎还一无所觉的碧落,仍坐在火炉前,好心地替那只梅妖的伤脚上藥。

    “你是镜妖?”残雪微笑地看着碧落的容貌,对于她容易亲近人的个性心头有片温暖。

    “你怎知道?”不明白她是怎看出的碧落,意外地停止了手边的动作。

    “从前我也认识一只镜妖。”脸上带笑的她,眼中有著怀念“他的眼神与你很像。”

    碧落当下豁然站起,神色有些紧张也带著惊喜。

    “那只镜妖呢?”她还以为,妖界裏的镜妖就仅剩她了,没想到

    看着碧落那副急于知情的模样,残雪怔了怔,不自在地别过脸。

    “我忘了。”

    “这些衣物是何人的?”站在厅角的黄泉,在气氛冷清下来时,手拎著一件男人的衣裳。

    赫见他手中所拿何物,残雪飞快地赶至他面前将衣裳抢回怀中,捍卫性地迎向黄泉那双似可看透一切的眼,而黄泉只是降低了视线,盯著她那只在转瞬间就已痊愈的脚。

    “那是心上人的?”同样也发现这点的碧落,并不急著拆穿,只是适时地化解了沉淀一室的尴尬。

    “嗯。”残雪僵硬地转过身。

    碧落好奇地环顾一室“他人呢?”这间屋子再怎么看,也不像有第二者居住的样子。

    “他不在这。”

    “你在等他?”自认可看穿任何情感的碧落,看不清她此刻面容上的痛和难,究竟所为何来。

    “他就快回来了”手中紧握著用来思念的衣物,残雪落寞的低语“只要再过一些时候,他定会回来我身边。”

    旋绕在空气中的思念,再次让屋中的三者无言,沉甸甸地压在各有所思的他们身上,那一瞬间,心事似穿过屋缝,随著外头的风雪吹了进来,拉著他们各自踏进心底那处无人可碰触的角落。

    门板的捶打声在寂静中听来格外清晰,发觉有人在屋外敲门后,残雪抹了抹脸前去应门,门扇一开,一张天真纯稚的容颜映入他们的眼中。

    “残雪姨”约莫十岁的女褐捧著一大捆乾柴,甜甜地对她唤,在看到她身后的来客时,意外地张大了眼眸“有客人在?”

    残雪敛紧了黛眉“你怎这么晚还来这?”

    “我娘怕你家中的柴火不够用,所以叫我送来。”女孩咧大了笑脸,将手中的乾柴交给她。

    冷眼瞧着她们的黄泉,慢条斯理地问。

    “她是?”深山野岭的,住了只梅妖并不稀奇,但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竟也会有人出现?尤其是在这等深夜。

    “她是住在隔邻的孩子。”残雪急急应道,随后转身向仍站在门口的女孩催促“今晚雪大,你早点回去吧,麻烦你代我向你娘道谢。”

    “嗯。”女孩似也无意进屋,只是在看了残雪身后的一男一女后,乖巧地离开。

    必上大门的残雪,轻吁了一口气,眼尖的黄泉挑挑眉并不多语,只在她转过身来时启口。

    “我们想歇息了,可有客房?”

    残雪双眼一亮,伸手指向屋内其中一扇门“有,你可睡在这间,碧落就和我”

    “我与她共用一房就成了。”黄泉在她自行下决定前迅速推翻她的好意。

    残雪怀疑地问:“你们是夫妻?”

    “是。”黄泉先是瞪了什么话都瞒不住的碧落一眼,再扬首不容置疑地应道。

    碧落直挕白毂吖具妫澳闼凳蔷褪恰?br>

    “睡了。”黄泉捉来还赖在炉边的碧落,将她夹在腋下,在残雪失望的目光中挟持她进房。

    房门一关,碧落首先想弄清楚的,就是他方才在残雪的面前在演什么戏。

    “你在防她什么?”打从见到残雪起,他的种种反应让她不怀疑都很难。

    黄泉抬起一指搁在唇间,示意她隔墙有耳,再踱至她的面前将收在怀中的铜镜取出交给她“拿去。”

    她顿了顿,促狭地朝他眨著眼“不没收了?”

    “留在身旁防身。”白活了七百多岁,虽然妖法没修习多少,但至少在危险时,她还可以遁镜脱逃。

    两手捧著铜镜的碧落,在他转过身到角落的火盆裏添增炭火时,散去了脸上的笑意,两眼瞥向他蹲在地上的身影,或许,他是真的很在意残雪,也很提防她,可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若是从前,若是他还小,他定会告诉她的,曾几何时,他身上保留了一大堆不愿让她知情的秘密,他们之间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角色在不知不觉间互换了,他也总以看孩子似的眼神看着她,那分不清的失落感究竟从何而来,她一时也说不清,她只是觉得在他撇过头的刹那间,胸口,好像空了一点。

    他已经不会跟在她的后头只看着她的背影了。

    “待雪一停,你就立即回凤府。”在窗上、门房上皆施了法封了符的黄泉,在火盆让房内温暖起来时,坐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晚了,睡吧。”

    “这是什么意思?”她很介意地瞧着他占据一半床的举动。

    “睡觉。”他拉来厚被,躺在杨上一手撑著下颔,两眼直瞧进她的眼中,以目光分析著她的不安。

    “跟我睡?”她只想问清这点。

    “不愿的话,你可不上来。”他翻个身,刻意说得像是很了解她似的“反正无法挨冷的又不是我。”

    不要一副吃定她的模样。

    就是不想让他得逞的碧落,像个骄傲的女王,抬高下巴取来他俩为的外氅,蜷缩起四肢坐在火盆边。黄泉淡瞥她一眼,无所谓地闭上眼,默默在心中计算著她的坚持,到底能够撑多久。

    答案是只到房裏的火盆熄灭,因他方才故意只在裏头添了两块炭火而已。

    冻得两手发抖的碧落,在他拉开已被他体温烘暖的厚被,朝身旁的位置拍了拍,仿佛看见春日来临的碧落,当下放弃之前的执著,三两下地跳上床榻,将他往外推了点后,迳自挤在靠墙的内侧裏背对著他。

    “不准打歪主意。”在跟他抢过一半的厚被时,她不忘警告。

    极力忍住脸上笑意的黄泉,遵照她的话意规规矩矩地据在她限定的活动范围内,但在身上所盖的厚被并不足以抵挡房内的寒意,她隐隐的颤意透过身上的厚被传来时,他皱起了眉心。

    “靠过来,别让我亲自去抓你。”

    面壁的碧落犹豫了很久,最终,挨不住冷意的她,还是依他的话转身自他的身后拥住他,将身子靠上那具温暖的躯体,侧著脸,将面颊贴在宽阔的背后,一阵温意,不久即自他的身上缓缓流渡至她所接触到的每一部分。

    夜色已深,厉吹的风雪仍在屋外咆哮呼号,林梢上大堆的积雪不时坠落在屋檐上撼动屋瓦,但碧落却觉得四下很安静,静得,只听得见他规律的心音,和他那浅浅的吐息。

    整个人沉溺在他俩制造出来的融融暖意中,碧落觉得就连房裏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温柔了,在被他的体温熏得昏然欲睡时,残雪落寞的容颜,却钻进她的心底,驱走了她的睡意。

    那个时候,在看着残雪一字字地说著等待那回事时,她的头上、肩上,像堆积了整座林间的雪花,又冷、又喘不过气来,不知为什么,在听著那些话时,除了替残雪感到不舍外,她还感到害怕,很怕,在不久的将来,这份等待的痛感将会落至她的身上,她不知道,届时的她,是否也会有残雪的那份勇敢。

    扁是这般与黄泉在一起,就已经用光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了。

    盯著烛火毫无睡意的黄泉,在碧落忍不住再靠近他一些,环住他的手臂,也试著再将他拥紧一点时,阻挡住到了嘴边的叹息,不让它逸出。

    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一下子躲回她小小的镜中不让人知道她的心情,一下子,又像这般紧抱著他像是不能没有他似的

    她知不知道,这种必须时时调适的心情,他已经独自挨了好多年?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缩短他俩即使靠得再近,也总会有空隙的距离?他不要像家人、像长辈、像朋友,他要的是一颗无畏的真心,可是为什么最想要的,却总是不被允许轻易得到?

    他不想只当个她生命中的路过者。

    还记得初到人间的那段日子,可说是他这辈子最辛苦且孤独的历程,但在那段惨淡的年少岁月裏,她的温柔,抚平了他的落寞与孤寂,就是因为有她,所谓的寂寞,才没有将他打倒。

    他想,她永远不会明白,要遗忘一个深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人,有多苦

    有多难。

    不想因魔界的一只魔而招来三界的挞伐,更不想让三界有藉口兴师,被逼得不得不在这等大雪日离开魔界的申屠令,嘴裏含著咕哝不断的埋怨,在举步皆难的雪地中努力迈开步伐。

    自心魔死后,因雷颐之故,魔界纷乱动荡,顶替了心魔的位置忙于重整魔界的他,按理,应是忙得没时间至人间四处觅食,也不该有闲暇跑来这深山野岭踏雪的,可要不是那只莫名其妙窜出来,想与他争雄抢地位的影魔做得实在太过火,他也不需特意大老远跑来这清理门户。

    他叽叽咕咕地边走边念“被我逮到后,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他就算肚子再饿,也不会吃到魂魄这么上等的玩意,影魔居然敢顶著被三界围剿的风险,这般大剌剌的在人间兴风作浪?她是嫌他们魔界的名声还不够败呀?

    哼,以为拥有千年道行,就能把他自魔界之首的位置拖下来?那只影魔会不会太过天真了些?要是他家的那只臭小子愿意管这桩闲事,根本就不需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出马,只要派出臭小子,就足以收拾掉那只大言不惭的魔了。

    但前提是,他家的那只臭小子,得要有空把心自那个什么师弟的身上拨出来。

    不知不觉回想起心底最深处的隐忧,申屠令走着走着便停下脚步,发愁地蹲在雪地上仔细回想,曾经偷窥过燕小子梦境的老姊说过些什么,好不担心她所预言之事恐将会成真。

    到底为什么申屠家会绝后?

    可恶的老姊,要说也说清楚嘛,害得他一头雾水不说,又怎么也拉不下脸面为了这等小事去找燕小子问个清楚蹲在地上一手抚著面颊的申屠令,再次因此而皱紧一双层,并有点后悔,为什么他不早些认了自家儿子,省得他老是把这事端在心头,日夜为了那个独子而烦恼不已。

    “不孝的臭小子”他哀怨地以指在地上画圈圈。“有空来这替什么师弟摘雪灵芝,就不会替你爹顺道收拾一下找碴的同类啊?”

    划破风雪而来的啸音,来得太快太突然,犹蹲在地上自怨自怜的申屠令,头也不抬地扬起一掌,动作飞快地接住那柄暗算他、差点插上他脑袋的长箭,并在侧过首时,丝毫不意外地冷冷一笑。

    灵箭?

    “看样子是找对地方了。”手握著这柄由众生魂魄所造成的灵箭,找到发泄目标的申屠令,愉快地起身看向发箭的方向。

    打算早点收拾完家丑好返家的他,用力拔出遭雪埋覆的双脚,怀中顿然一暖,他不解地取出藏在怀中的铜镜,而后眯细了锐利的眼在林中四处搜寻,找了一会后,果不期然地在远处发现了一座小屋。

    那只老是偷看他人心底秘密,因此曾被他封了近三年的镜妖在这?

    眼中杀意微露的申屠令,欲举步走向小屋前,迅即发觉一道更刺骨的气息,亦在风雪中隐隐透露出来,他微瞥过眼,看向气息的来源,发现这道气锨属于那只常与他家臭小子伴在一块的人妖之后,不急著出手的他,微微一哂。

    “也好,暂且就由你代劳吧。”反正他不是为了那只镜妖而来,既然妖界也打算管闲事,那么这件闲事他就大方地让给妖界去插手。

    刻意隐匿行踪,却仍遭他察觉的黄泉,在他消失在雪地裏时自小屋的另一旁走出,怀中抱著方才在林中所捡拾的柴薪。

    没打算追上申屠令的黄泉,知道申屠令是为何而来,因此并不愿干涉申屠令所为,他转身在屋檐下放下柴薪,取来一旁的乾草覆盖在上头以免被风雪打湿时,突地一顿,猛然侧首瞪向屋内。

    趁著黄泉外出寻柴,与碧落一同留在屋内避雪的残雪,无声地走近在炉边打盹的碧落,赶在黄泉回来前朝碧落伸出一掌,直直探向碧落的天灵

    冰冷的大掌迅速握住她的臂腕,她犹不及反应,黄泉已使劲把她拖入怀中,一手掩住她的口鼻,强行将她带出屋外后,黄泉在她欲挣扎时毫不留情地在她肩上烙下一掌。

    感觉整个肩头好似遭烈焰燃烧的残雪,在跳离黄泉的身边后,忙取来地上的雪覆上肩头,虽很痛苦,却紧咬著唇不肯出声,似是不愿让屋裏的碧落发现。

    “你已不再是妖。”黄泉的利眸刺穿她伪装的真相“妖类不会摄夺众生魂魄,你把心卖给了魔?”

    掩著肩头的她,气息一窒,不愿承认地别过头去。

    “我不得不。”

    在妖界犯下重罪就算了,她竟还把心卖给魔物?根据他父王的指示,这名罪妖有两种下场,一是就地正法,一是,将她打回原形,眼下看来,除了这两种作法外,别无通融的余地。

    残雪在他两目露出杀意时淡淡说著:“她就在裏头,我这一叫,她定会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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