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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山楂树之恋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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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建民问:“静秋同志,你是不是党员?”

    静秋摇摇头。

    “你是团员吗?”

    静秋点点头。

    “那请你以团员的名义保证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自己的事来”

    静秋又点点头。

    到了医院,吉普车一直开到病房外面的空地上,孙建民招呼静秋下了车,带着她上二楼去。病房里有好些人,一个个都红肿着眼睛。看见她,一位首长模样的人就迎上前来,问了声:“是静秋同志吧?”

    静秋点点头,首长握住她的手,老泪纵横,指指病床说:“他一定是在等你,你去跟他告个别吧。”说完,就走到外面走廊上去了。

    静秋走到病床跟前,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但她不敢相信那就是老三,他很瘦很瘦,真的是皮包骨头,显得他的眉毛特别长特别浓。他深陷的眼睛半睁着,眼白好像布满了血丝。头发掉了很多,显得很稀疏。他的颧骨突了出来,两面的腮帮陷了下去,脸像医院的床单一样白。

    静秋不敢上前去,觉得这不可能是老三。几个月前她看见的老三,仍是那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青年,而眼前这个病人,真叫人惨不忍睹。

    几个人在轻轻推她到病床前去,她鼓足勇气走到病床前,从被单下找到他的左手,看见了他手背上的那个伤疤。他的手现在瘦骨嶙峋,那道伤疤显得更长了。她腿一软,跪倒在床前。

    她觉得有几个人在拉她起来,她不肯起来。她听见几个人在催促她:“快叫!快叫啊!”她回过头,茫然地问:“叫什么?”

    “叫他名字啊,你平时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你不叫,他就走了!”

    静秋叫不出声,她平时就叫不出他的名字,现在她更叫不出。她只知道握着他的手,呆呆地看着他。他的手还不是完全冰凉的,还有点暖气,说明他还活着,但他的胸膛没有起伏了。

    几个人又在催她“快叫,快叫”她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我是静秋,我是静秋”他说过的,即使他的一只脚踏进坟墓了,听到她的名字,他也会拔回脚来看看她。

    她就一直握着他的手,满怀希望地对他说:“我是静秋,我是静秋”

    她不记得自己这样说了多少遍,她的腿跪麻了,嗓子也哑了,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说:“别叫了吧,他听不见了。”

    但她不信,因为他的眼睛还半睁着,她知道他听得见,他只是不能说话,不能回答她,但他一定听得见。她仿佛能看见他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坟墓里,但她相信只要她一直叫着,他就舍不得把另一只脚也踏进坟墓。

    她不停地对他说:“我是静秋!我是静秋!”

    她怕他听不见,就移到他头跟前,在他耳边对他说:“我是静秋!我是静秋!”她觉得他能听见她,只不过被一片白雾笼罩,他需要一点时间,凭她的那个胎记来验证是不是她。

    她听见一片压抑着的哭声,但她没有哭,仍然坚持对他说:“我是静秋!我是静秋!”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他闭上了眼睛,两滴泪从眼角滚了下来。

    两滴红色的、晶莹的泪

    尾声

    老三走了,按他的遗愿,他的遗体火化后,埋在那棵山楂树下。他不是抗日烈士,但西村坪大队按因公殉职处理,让他埋在那里。文革初期,那些抗日烈士的墓碑都被当作“四旧”挖掉了,所以老三也没立墓碑。

    老三的爸爸对静秋说:“他坚持要埋在这里,我们都离得远,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

    老三生前把他的日记、写给静秋的信件、照片等,都装在一个军用挂包里,委托他弟弟保存,说如果静秋过得很幸福,就不要把这些东西给她;如果她爱情不顺利,或者婚姻不幸福,就把这些东西给她,让她知道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倾其身心爱过她,让她相信世界上是有永远的爱的。

    他在一个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我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岁了,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

    他身边只有一张静秋六岁时的照片和那封十六个字的信。他一直保存着,也放在那个军用挂包里。

    孙建民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了静秋。

    每年的五月,静秋都会到那棵山楂树下,跟老三一起看山楂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觉得那树上的花比老三送去的那些花更红了。

    十年后,静秋考上l大英文系的硕士研究生。

    二十年后,静秋远渡重洋,来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

    三十年后,静秋已经任教于美国的一所大学。今年,她会带着女儿飞回那棵山楂树下,看望老三。

    她会对女儿说:“这里长眠着我爱的人。”

    (完)

    (谨以此文纪念孙建新(老三)逝世三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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