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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过之后。

    或许她不经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便是答案,她说,男女之间表现得越拘谨越说明有那层意思,难道你见过毫无关系的男女之间有那种面红心跳的表现吗?肯定没有,如果有,那,他(她)必定存有邪念,这种邪念必须在两个人到达一定程度后才能消失。

    之后,我们竟创造了月通信一百多封的记录,内容自然尽是些缠绵悱恻爱恨情仇之类的句子,偶尔的几句人生感叹和未来憧憬也象小石子坠入大海弹不起多大浪花。

    我表叔遭遇车祸后,我们之间的通信开始锐减,直至几个月才有一封,渐渐地便没有了。

    我只好去信追问,苦苦期盼了许久等来的竟是一封绝交信。她说,她相过八次亲,我是第七个,也是最让她忘情的一个。没办法,她父亲做主把她许给了县粮食局一把手时任某乡副乡长的大公子,她不能伤了父母的心,只好挥泪给我写信。

    在我看来,感情的积累与消失都必须经过时间这一关,决不可能变化如此之快。所以,我愿意相信她,尽管或许我没有她那么轻松,但我还是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她公爹已经倒台,她的那位也因经济问题身陷大狱,自己则成了下岗职工。关于我们后来的相遇,该是在极尴尬的情况下,由于与本次聚会的主题无关,留待以后再说。

    人的变化,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原因,我不知道自己之后的行为是否受到了或者在多大程度上受到了这次变故的影响。自由从业者说着,脸上有些阴暗,相信他必经历过一番惊涛骇浪的情感变化。大家便逗他快说他的故事,故事的含意既是明确的,又是含糊的,只见他调理了一下情绪才说道,别急嘛,故事该发生的时候总会发生,我的故事就发生在战友家所在的那个小山村。

    那段时间,多种情绪象和面一样被揉到一起,我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最好的办法,便是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静静地躺着。

    战友的父母是两位可亲可敬的老人,虽从未谋面,仅凭我的解释便殷勤地接待了我。当然,他们肯定要向战友去证实的,至于他们如何又何时去证实的,与主题无关,无需深究,单说他们最善解人意,说这小伙子必是碰上了烦心事,便任我静静地躺着,不仅把据说能够治疗腰腿痛的土炕烧得滚烫,连饭都要送到炕前。两位可亲可敬的老人!

    我总不能啥也不做,便主动做一些去山里挑水和劈柴之类的粗重活儿。山里不缺这类活儿,做这类活儿似乎更有利于我的情绪。

    战友家的东邻是一位干净利落的小寡妇,人们都亲切地叫她刘嫂。战友的父母告诉我,刘嫂没有生育,克夫,她男人就是被她克死的。我后来了解到,其实是吃了野医生治疗不孕不育的药死的。据说吃了药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死了,死后命根仍肿得象一根儿黄中泛蓝的老黄瓜。

    自从我住到了战友家里,她常趴到矮界墙上与我东扯西拉开一些半色半黄的玩笑,尽管战友的父母再三地劝我少招惹她,我还是尽量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气力活儿。

    那天该当有事儿,战友的父母去参加亲戚家孩子的喜宴,在农村喜宴不比城里,熬不到天黑绝不能散席。正闲来无事,刘嫂来找我帮她修自行车。她显然刚洗过澡,因为有一缕乌黑的头发正粘在她那似乎经风能吹破了的脸皮上。修自行车,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三下五除二我就给她修好了。回头看她时,她已解开了纽扣:肌肤白得刺眼,奶大得惊人!已是两眼迷离。闪念间,她已呢喃着撞进了我的怀里……

    有了这么一回以后,刘嫂不再跟我东扯西拉终日里严肃得甚至不拿正眼瞧我一下,人却越发出落得宛如一株出水芙蓉。要不是俺爹千方百计探知了我的下落并及时赶到那个小山村的话,我的人生绝对得重写。

    人虽回到了故乡,可我怎么也忘不掉那个令人失魂落魄的瞬间。两年后,我再去寻时,她已经死了,难产死的,战友的父母收养了那个可怜的男婴。那时,我竟没有勇气承认眼前的事实,努力地在逃避。战友的父母边挨千刀挨万刀地咒着那个混蛋,边向我出示了她临终留下的那个信封来证明刘嫂的伟大和那个混蛋的可恶。其实,他们哪里能想得到,那个混蛋就是我呀,而这封信也正是留给我的。

    信上说,该天杀的,为了不泄露你,只好这样称呼了。感谢你,让我真正做了一回女人。不怨你,怨又能怎样呢?可我不争气的肚子越来越大再也藏不住了,为了女人的荣誉,我决心生下这个冤家。我豁出去了,什么讥笑,什么脸面,顾不得了……一定要善待他,让他有个好前程。

    刘嫂的坟在一个小山包上,她没有跟她男人同坟,这是她临终前的要求,她说她有愧于他,怕他饶不过她……

    前些天,我那个已做了营长的战友来电话说,他父母去世了,那个小家伙已窜得老高,跟他随了军,正读初二,各门功课均名列前茅。他父母临终前要他把我这些年邮寄的二十万元还给我,并一再叮嘱,一定不要花我的钱,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多么善良的老人啊!我差一点儿就要说出真相,却又终于忍住没说。

    别急,还有。说到这里,自由从业者见大家松了口气,误以为大家认为他已结束了讲述,唯恐再引起不必要的争论,便提醒了一句,才又说下去——

    再说王姐。

    据说,男女之间的相恋可分为美色引诱、性引诱、性格引诱、品质引诱和必须经过前四个引诱才能达到的精神恋爱五个层次。我和王姐之间,应该算是最高层次的相恋,尽管我们没有经过前四个或者说前四个全部的引诱,尽管也有人因为猜测而演绎出许多故事。我们之间,确清明如水俯仰无愧于天地。不信?不妨认真听我讲。

    在我入狱之前,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交往,她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她是全厂唯一买不起雨衣的人,无论多大的雨都只撑着一把破花雨伞,常弄得浑身尽湿。至于我强出头为她鸣冤叫屈,也不过凭一时义气。

    真正的交往发生在我出狱后,原本干脆直爽的我竟变得婆婆妈妈啰哩啰嗦似乎总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委屈和牢骚,王姐是我唯一的听众,偶尔的几句反驳常能让我如醍醐灌顶增添不少的信心和勇气。渐渐地,跟她唠一唠,无论是成功的或欢喜的还是失败的或悲伤的,成了我的一种需求。

    但这种需求很快就受到了限制,因为她女儿长大了。当然,最令我恐惧和不安的,倒不是她逐渐表现出来的强烈的自私、偏执、倔强和突然间变得对我不友好的态度,而是某一天我意外发现的她看我的那种目光:她对我忽冷忽热起来,只要王姐不在,她无异于一团足以将人烤糊的碳火;而一旦有王姐在场,又会让人觉得似是掉进了冰窟。与之相对应的,她在悄悄地盯我们的哨,只要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稍长一点儿,她就会跳出来竭斯底里一番,直刺人的心窝:姓赵的,别以为我们欠你的,我迟早会还你的!这是哪里跟哪里,我和王姐之间从未谈过“钱”这个脏东西。

    有一次,我本想请她吃饭缓和一下渐至不可调和的矛盾,却不料她竟偷偷地给我下了药,要不是王姐及时赶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咳,真是没办法。

    说完,自由从业者无奈地摊了摊手,一脸的哀伤。不过,他又说了一句才结束了自己的讲述,他说,至于婚姻,更是不敢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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