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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张彪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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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我是关大炮的仇人,关大炮派你来杀我,这我知道。可是你母亲在我的手上,这我不瞒你。我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你最清楚,跟我玩硬的没用……”冷笑一声,反眼瞟着有些愤怒的张彪,“我知道你现在不敢杀我,所以我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放心,老太太现在很好,我把她送在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立马请示皇军,让他们带你去探望一下老人家。”见张彪不说话,周五常冷笑道,“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你很清楚。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你马上回去,告诉关大炮,就说我周五常防范得紧,不好下手;一条是就跟着我干,参加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建设王道乐土,何去何从由你自己选择。”

    张彪斜眼看着周五常,脸色不停地变换颜色,黄一阵红一阵,最后变成了紫青色:“疤瘌周,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刚才你说对了,我不杀你,我也没法杀你。这次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如果我母亲出了一点儿差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你我都是痛快人,我也知道你目前的处境,我给你个痛快话,我从此退出关成羽的队伍,帮日本人做事儿,条件是你放了我母亲,就这样。”

    周五常眯着眼睛笑:“兄弟,你拿我当傻子待吧?”

    张彪的脸色恢复了常态:“你的脾气我了解,我的脾气你也应该了解,我说话算数。”

    周五常将身子倚到墙上,翁声道:“你拿什么证明你的话?”

    “拿这个!”张彪暴吼一声,野兽似的扑过来,手中的刀子一闪,周五常暗叫一声完了,直挺挺地躺倒了,刘禄怪叫一声,遭了雷劈的野猪似的抢出了门外。随着一声刀子剁在炕上的喀嚓声,周五常张眼一看,胸口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张彪的左臂撑在炕上,右手举着一截滴着鲜血的手指头在周五常的眼前晃悠:“这个可以证明吗?”

    周五常愣怔片刻,张手指指对面的椅子:“你先坐下,别搞得这么血腥,本人害怕。”

    张彪坐回去,将那截指头丢在桌子上,沉声道:“你可以把这个拿给日本人看。”

    “你果然是个孝子……”周五常垂下头笑了笑,抬头道,“空口无凭,你必须先帮我做件事情,我才能相信你。”

    “你说。”

    “我要关大炮的项上人头。”

    “不可能。”

    “可能的是什么?”周五常矜矜鼻子,笑得很是不屑,“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那些不顶饭吃的江湖义气?我问你,娘重要还是八棍子抡不着的把兄弟重要?”“都重要。你不要逼我,”张彪将那只残手戳到腰上,一字一顿地说,“我的脾气你是了解的,如果你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宁肯鱼死网破!”“哟嗬?”周五常笑了,“和着你不是来救你老娘的?那就鱼死网破吧。来呀,来杀了我,快动手啊……”张彪的脸色又开始变换颜色:“姓周的,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得寸进尺了吗?”周五常瞅一眼缩着肩膀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刘禄,“大禄子,你来告诉他,我得寸进尺了吗?”刘禄不敢看张彪,也不敢看周五常,仰起脖子冲着天棚驴叫一声:“谁也没得寸进尺!”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出溜一下坐回原来的地方,低着头嘟囔,“谁也没得寸进尺,我得寸进尺了,我得寸进尺了,我是**,我是狗……”

    张彪大张着鼻孔喘了一阵气,声音柔和下来:“老周,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周五常用冰冷的眼神看了张彪许久,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关大炮下不了手……这样吧,你继续潜伏在关大炮的‘绺子’里,随时听候我的指令……别误会,我必须让你的脚踏上我这只船才能相信你,才能放心地把老太太还给你,你明白我的意思?”

    张彪点了点头:“我明白。你让我做什么?”

    周五常想了想,开口说:“给我画一张你们设防的分布图,标明山上有多少人,多少枪……反正你所知道的都给我。”

    张彪继续点头:“我明白。”

    周五常故意沉默了一阵,哈哈笑道:“我拿到图,立马放人。”

    张彪摸一下刮得铁青的下巴:“完事儿后我怎么跟你联系?”

    周五常说:“三天后你把图交给下街的小炉匠,其他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张彪站了起来:“就这样!好好对待我娘,别的我就不说了,后会有期。”转身出门,门外响起一声悲怆的咳嗽。

    “操你妈的大禄子,你想什么去了?”正在回忆着的刘禄突然被周五常踹了一脚,“你他妈的瞎着俩**眼往哪儿拐?”

    “走错了?”刘禄摸摸被踹疼了的屁股,四处乱看,“这不就是仰口吗?”

    “仰你妈那个逼的口!”周五常一把将刘禄拽了一个趔趄,“再往南走就去他妈崂山啦!往东走!”

    “你说往哪儿走咱就往哪儿走……”刘禄滴溜溜打了一个转,受了委屈的狗一般蹿到周五常的屁股后面,一杵一杵地跟着走。

    周五常将腰后的匣子抢摸出来提在手里,指着前方黑黢黢的一座破庙说:“那里有三个吴大头的兄弟,咱们先过去住一宿。”

    紧走两步,刘禄期期艾艾地说:“张彪这工夫应该是回崂山了吧?”

    周五常嗯了一声:“肯定回去了。我了解他的脾气,这家伙救母心切,没准儿正在给老子画那张图呢。”

    刘禄附和道:“应该就是。我看见他一提到他娘,眼圈儿就发红……唉,我没有娘了……”

    周五常用枪管戳了他的脑袋一下:“少他妈的矫情!老子也没有娘啦……妈的,小日本儿不得好死……操,管那么多干啥?”

    刘禄瞅瞅周五常阴森森的脸,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公鸡啄食似的一点头一点头地走。

    接近破庙,周五常示意刘禄蔽到一块石头后面,冲庙里喊了一嗓子:“打马八百里,外甥找舅舅来啦!”

    破庙那边的石头后面悠忽冒出两个黑影:“浪飞还是三五溜子?”

    周五常将举着枪的手垂下了:“别打听了,兄弟有活窑(有关系)引见,吴大头。”

    那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我倒是纳闷嘛,半夜三更的谁来走亲?敢情真是找舅舅的,奶妈有吗?”

    “有。楼子在上,倒阳切裂随你访听!”周五常招呼刘禄出来,两个人高举双手走了过来。

    “哈哈,原来是周五爷,”对面迎过来的一个人笑道,“前几天咱们见过面的。怎么,这就‘靠傍’来了?”

    “嗯,”周五常不屑地瞥了这个人一眼,“天南地北都是风,黑夜里没有灯,君臣还不分明,谁靠谁的傍以后再说。”

    “都他妈一样,”那个人搀了周五常一把,“消灭关大炮给我们老大报仇才是王道!五爷,搬梁子没?”

    “没呢,”周五常这才觉察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响,“爷们儿一整天也没有吃饭。”

    “正好,一锅山鸡等着你呢。”

    “大禄子,”周五常回头冲刘禄笑了笑,“五爷是怎么说的?大福在后面,小福咱先享着。”

    “对,跟着五爷享一辈子福。”刘禄说完,轻捏一把裤裆,享你娘个**福呀,提心吊胆,丧家犬一样……

    周五常和刘禄安顿下来的时候,喇嘛正从小炉匠家出来,脸盆大的月亮当头挂着,喇嘛的影子拖在地上就像一根棍子。奶奶的,喇嘛回头望了望小炉匠家的街门,砰地啐了一口,跟我斗?玩不死你!火车站那边有火车驶过的声音,咔嚓嚓,咔嚓嚓……喇嘛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脑海里又泛起在东北扒错火车,沿着刚刚逃离的魔窟前进时的情景。唉,我可真够倒霉的,平白无故又遭了一把罪……不对,更倒霉的是王麻子,他死了。

    刚回来的时候,喇嘛去过一次王麻子家,那个院落长满了青草,有蝗虫不时从里面弹起,一些灰色的小花在风里簌簌地抖,像王麻子惊恐的眼睛。喇嘛问一个街坊,这家人怎么了?街坊说,他家男人闯了关东,他家女人私通游击队,被日本人给打死了,尸首丢在胡同里,是邻居们帮忙掩埋的,后来被野狗拖出来,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喇嘛的心里很难受,跪在门口磕了一个头,酸着鼻子走了。

    这个女人差点儿成了我四嫂呢……想起杨武,喇嘛的鼻头又是一酸,武哥的一条胳膊没了……

    上个月鬼子在左家庄一带扫荡,杨武私自带着自己手下的那帮兄弟下了山,结果没等靠近村子就被汉奸发现了,一排子弹泼过来,当场打死了三个兄弟。杨武大怒,挺着一杆*就冲了上去……那群汉奸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杨武的左胳膊也没了,直到现在他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胳膊到底是怎么没的,只知道张彪冲上去拉他,一下子跌到了,手里举着一整条惨白的胳膊。

    温吞吞的风吹过来,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喇嘛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战,是青保大队的人跟宪兵队的鬼子打的,鬼子一个人也没死,死的全是青保大队的兄弟,因为他们中了埋伏,十几条尸体被拖进沟里,鲜血混进污水,在沟底汩汩地淌。

    半小时前,喇嘛跳进小炉匠家的天井时,小炉匠正野狗似的蜷在墙角听外面的动静,被喇嘛一脚踢进了堂屋。

    小炉匠想要反抗,被喇嘛用枪逼到了炕旮旯,扒了皮的耗子一般猥琐。

    没费多大劲,喇嘛就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消息。

    小炉匠说,周五常下午回过下街一躺,直接奔了宪兵队,青保大队来下街的消息就是他报告给鬼子的。现在周五常已经走了,估计是去了崂山。喇嘛问,你知道最近他住在什么地方吗?小炉匠说,他来无踪去无影的,我哪儿知道?只是听说他经常去跟营子村一个叫王斜眼的人家,也许王斜眼知道他的行踪。喇嘛说声“我知道了”,用枪点着他的脑袋说:“我这次来并不是找你的麻烦来了,是关大哥让我来看望你的,他让我转告你他很感激你,以前你们是兄弟,你还收留他在家住过几天,所以他一直拿你当自家兄弟对待,有机会他要过来当面道谢。置于街面上传说你跟周五常勾勾搭搭,这个我们理解,你跟他不一样……”小炉匠慌忙表白:“他是个汉奸,我怎么能跟他一样?”转悠几下眼珠子,试探着说,“其实他到底是不是汉奸我也不清楚,没准儿他是被魏震源这个大土匪给逼成这样的呢……”见喇嘛不说话,小炉匠稳住了嗓子,“兄弟你不知道,昨天夜里他还袭击过日本宪兵队呢,我感觉他不是个汉奸,他给鬼子通风报信也许是有别的想法呢。”

    “也许是吧,”喇嘛说,“我来打听他的意思不是在意他是不是汉奸,我有别的目的。”

    “这个我知道,”小炉匠偷瞟喇嘛一眼,“关大炮怀疑是他领着日本人去的白云洞……我看未必。”

    “反正我们得找他,不然误会不会解除,”喇嘛收起枪,抬手将他拉上了炕,“炉匠哥,前面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咱们继续做兄弟。”

    “嗯……”小炉匠点完头,嗓子一咕噜,眼泪竟然掉了下来,“兄弟……我,我满肚子的苦水没处倒哇……”

    “等以后你见了关大哥,苦水你向他倒。”喇嘛感觉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想走。

    “我……”小炉匠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一把喇嘛,刚要说什么,突然打住了,哽咽两声,说,“你回去告诉关大哥,我还是他的兄弟。”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喇嘛掰下他的手,翻身下炕,“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出门的时候,喇嘛轻蔑地瞥了又蹲回炕旮旯的小炉匠,心说,你是谁的兄弟?老子早晚亲手“插”了你。

    沿着铁轨走了一阵,喇嘛的心事又泛上心头……我把金腰带输掉了,怎么跟传灯交代?前几天喇嘛将这事儿告诉关成羽的时候,关成羽勃然大怒,不分鼻子脸地臭揍了他一顿,让他想办法找回腰带还给魏震源。喇嘛抽空下了山,本以为他会将那条金腰带偷回来,可是赢他腰带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据说是回了山西老家。这当口我不可能去山西找他……喇嘛难受得直想将自己的手伸进胸膛抓一把,他奶奶的,我咋就这么扯淡呢?摸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喇嘛的两条腿软得就像两根泡过的油条……传灯,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快魏震源就找到你了,你差一点儿就死在我的手上啊……不行,我必须亲自去见一下魏震源,哪怕他一枪把我打死。

    头发湿漉漉的,喇嘛摸了一把脑袋,这才察觉天上有雾一般的小雨洒下来。

    加快步伐赶到翁村的时候,东南天边泛出死鱼肚子那样的光来。

    关成羽一夜没睡,听喇嘛讲完前面的事情,默默起身:“走吧,天亮以后就出不去了。”

    喇嘛整理一下头发跟了出来:“不找彪哥了?”

    关成羽的身子已经跨出了大门:“他回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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