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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腥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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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于石泰斗,一位花了十六年时间闯出十八层地狱的年轻人。

    赵青锋的脸色微变,并不是因为费明所说那轿子和刘家大小姐的事,更不是因为尤无心的话,在他的眼中,尤无心只是一个死人,根本就不值一提,昌义之早就命令他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赵青锋是一个绝对不会故作大惊小怪之人,自十八层地狱中磨炼出来的人物,无论是心智,抑或是情感及心灵修为方面,都绝对是一流的,可是他仍忍不住有些变色。

    林子中已经围了近百人,这全都是赵青锋属下的精英,每个人都是一脸冷漠。

    “费师弟,你也中毒了?”赵青锋知道问也是白问,从费明的脸色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费明的确中毒了。

    但费明竟是魔门之人,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你难道没有预服解药吗?”赵青锋不等费明回答又急问道。

    费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有些无力地道:“我预服了解药,可全不管用。”

    “这怎么可能?”赵青锋不敢相信地道。

    “是真的,二师兄!”费明再次闭上眼睛,缓声道。

    赵青锋的脸色急变,在众人仍莫名其妙的当儿暴喝道:“大家快撤出这片树林!”也在同时一把抓起地上的费明,转身就向林外掠去。

    “费明,你这叛徒、奸细,不得好死!”尤无心无力地呼道。

    那一百多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跟在赵青锋身后向外掠去。

    “嗖嗖嗖……”一轮迅疾无伦的劲箭自四面八方射来。

    事出突然,竟有二十多人中箭而倒。

    赵青锋突然刹住脚步,因为他明白,退后已经太迟了。

    的的确确是已经迟了,就在他们最初的埋伏圈之后,围着一圈人,这一批人足足是他们的四倍,每人都有强弓硬弩。

    费明也感到奇怪,缓缓地睁开无神的双眼,身子禁不住一震,颤声呼道:“刘傲松!”

    “嘭!”地动山摇,一股汹涌的气流冲击而出。

    几棵离得较近的树,竟拦腰折断,那毁灭性的气劲之中,似孕育着无尽无期的王者之风。

    绝情的身子冉冉飘落,有若一片鸿毛,神秘怪人的身形也停了下来,唯有那双眸子寒芒四射,浑身散发着霸烈无比的气势。

    绝情漠然以对,面对那若惊涛骇浪的气势,依然悠悠自得,长袍的下摆轻摇,脸上绽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傲气直冲印膛,更有在风浪中乘舟垂钓的优雅。

    那大轿微微晃了一晃,轿内发出一声极轻的惊呼,是那般娇柔,竟使绝情的心头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痛快,想不到当世之中,仍有这样强硬的对手!”绝情伸手缓缓摘下头顶的竹笠,动作若行云,若流水,没有一丝犹豫和阻滞,是那般自然、优雅,就像是拂尘一般,但手在空中所划过的痕迹却构成了一条完美的弧线,与那标立如剑的身体相配合,竟成一种无懈可击、完美无匹的架势,没有丝毫破绽。

    神秘人物没有动手,他完全找不出可以下手的机会,完全无法揣摩出绝情的意向和动态,虽然他的气势似乎无处不在、无处不存,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绝情存在的气机,绝情像是一个虚幻的人,绝对不真实,抑或是绝情已完全将自己融入了大自然,不分彼此。

    天不是天,我不是我;天是天,我亦是天,天亦即为我,只有达到天人合一之境,才能够将气机与大自然的一草一木相融,才能够任意发挥其所长,立于不败之地。

    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可怕得超出了神秘蒙面人的想象,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对方,以如此年纪,其武学竟可达到这般境界。

    神秘蒙面人缓缓踏进一步,只这么一步,天地竟似乎完全改观,山林之间的那无形气机就像是遇到凹陷的空间一般,全都向神秘蒙面人涌去,而神秘蒙面人的气势也在这一刻疯长,败叶枯枝全若遇龙卷风一般绕着神秘蒙面人旋转。

    更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绝情本来与天地合一的境界在刹那之间被破,那扯动的气机竟使他的气机与大自然之间撕开一道裂隙,这就是破绽!

    是以,绝情先动了,他绝不能将先机让给对方,这神秘对手也同样是可怕得无以复加,作战经验也让人心悸。

    神秘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芒,因为他发现了一柄剑。

    绝情的剑,十分缓慢,十分轻悠,更犹如在风中颤抖的秋叶!一寸寸地、一尺尺地推进,可是又似乎完全突破了空间与时间的限制,在快与慢这种极为矛盾的形式之下,在那名旁观的轿夫仍未反应过来之时,剑已经刺入了旋风之中!

    神秘蒙面人的手臂轻挥,若一抹黑云自旋风的中心涌起,然后吞噬所有的一切!

    当黑云与剑芒相激之时,那败叶枯枝犹如无数的气剑标射而出。

    空气摩擦的声音,竟像金属交鸣般悦耳。

    绝情的身体眼见就要被黑云吞噬,突地剑芒一盛,若劈开乌云的一道闪电。

    剑,在左手!左手的剑劲比右手更猛厉十倍,这是什么剑法?

    神秘蒙面人飞退!出乎绝情意料之外的是,这神秘蒙面人竟可以从容地自他那密不透风的剑气之中安然退去,这是怎样的身法与武功?

    “彩云满天!”那神秘蒙面人喃喃地道,眼中有一丝异样的神采,深沉地问道,“你竟是左手剑的传人!天痴尊者是你什么人?”

    绝情微有一丝不忿,自己突然而发的杀招竟让对方从容逃脱,不由得冷冷道:“什么天痴尊者,我不认识!”

    “哼,那我就再来见识见识你的左手剑!”说完,那人不进反退!

    退了两大步,绝情突然觉得不太妙,对方在一退之时,身形牵动之下,竟再次使他无法控制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形式,在他严密的气机之中破开了一条缝隙!

    对方的功力的确要比绝情高,虽然在变成毒人之后,绝情的功力几乎激增数倍,可与对方相比仍差那么一筹,尽管如他们这种境界的高手,其功力已经再不重要,可仍会影响先机的问题。

    而对方十分善于把握这种机会,在不可能有破绽的情况下,制造出破绽,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绝情再一次出招,他不得不出招,因为他必须弥补功力不足所露出的破绽。

    这个破绽并不是真正的破绽,而是在心理上的一种压力。

    绝情有些不明白,世上怎会还有这类可怕的高手,神秘蒙面人的武功似乎并不输于蔡伤和尔朱荣,可他却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对方无论是战术还是气质上都有着与蔡伤、尔朱荣的不同之处,但绝对可以与两人成三足鼎立之势,那么这人又是谁呢?

    还有,这人为何对刘家如此感兴趣,难道也是为了那本《长生诀》?可他的消息又是源自何处呢?

    绝情没有考虑太多,只在脑际一划即过,然后完全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天地之间,唯有剑,手中的剑,心中的剑,抑或天地之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敌人!

    “气舞九幽!”神秘蒙面人口中低吼道,双手竟在胸口画了一个太极,十指在太极两点之间,勾屈成爪!立即生出一股强烈无比的引力。

    一道白蒙蒙的气流在两手之间动荡成似有生命的实体,并不断地扩大、推进!最后吞噬了他的整个身体。

    神秘蒙面人不见了,绝情也不见了!

    其实,绝情并未不见,而是绝情本身就化成了一柄剑,横空而过,无坚不摧的剑!

    御剑之术中的人剑合一!天人合一被破,但人剑合一却依然势不可挡!

    葛荣的眸子中大放异彩,紧紧盯着手中的茶杯,淡然问道:“老四有何打算?”

    游四想了想,道:“如果没有这批财物,可能鲜于修礼的起义会夭折,可是若我们能获得这数百万两银子作军费,的确是一个极强的支持,定会使我们实力大增,因此,夺取这些银子有利也有弊,只是我仍算不出利与弊究竟是谁大。”

    葛荣浅饮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老四分析得并没有错,但是却没有想到,鲜于家族能在北六镇有如此地位,不仅仅是因其家传武学之高明,更因在北六镇鲜于家族的财力可以排名第一,所以连破六韩拔陵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虽然后来鲜于修礼依附了破六韩拔陵,但其家产并未给破六韩拔陵的义军,他也定不会傻到将家产无私地奉献给破六韩拔陵,否则,他只会在破六韩拔陵面前失宠。因此,他定是将家产藏于了某地,抑或转移,但绝不会埋于内丘,而高欢既说内丘所埋的乃是鲜于修礼派人盗来的金银,那就定不会错,我估计,鲜于修礼没有这一批金银,也定能起事,只是能否长久的问题,可我们所要的结果并非他长久,而是他只要起事成功便行。若是让他得了这样一批财宝,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对我们构成威胁,我不想养虎为患!”

    游四脸上微显不自然,但迅即道:“庄主是让我将他这批金银劫回来?”

    葛荣没有作答,只是淡漠地道:“这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需要什么便自行安排,一切小心行事,最后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

    游四立身而起,道:“庄主放心,游四定会妥善办理!”

    “好,我就喜欢你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葛荣满意地笑了笑道。

    出现的人竟是刘傲松,这让费明震骇欲死。刘傲松明明已死,怎会又在此地出现呢?而且其中一箭正是费明所射,他亲眼见到刘傲松和那一群家将一个个倒下,可是此刻这些人竟全都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该是如何不可思议的事啊,但事实就是这样,容不得任何人不相信。

    秋月没有死,海燕也没有死,包括那一百多名家将。

    赵青锋的脸色铁青,谁都想不到算来算去,终还是被人算计了,本以为自己是大赢家,谁知真正的赢家却是北魏四大家族的刘家,的确让人有些丧气。

    “真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只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被你们这群后生小子给算计了。”刘傲松似乎极为开心地道。

    “但是你们还是赢了。”赵青锋不带半丝感情地道,脑中却在不停地思忖着脱身之计。

    刘文卿极为潇洒地步入毒区,似乎根本不将令许多人丧命的毒雾放在眼里。

    尤无心有气无力地望着刘文卿,虚弱而痛苦地问道:“这些毒是你们下的?”

    刘文卿怜悯地望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到死仍然不能醒悟吗?要你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是他们!”说着向赵青锋和费明一指。

    尤无心不答,只是狠狠地望了费明和赵青锋一眼,有些丧气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哼,看你无知到这个程度,我就告诉你,他们乃是魔门中人,不过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你们南朝大乱!”刘文卿漠然道,并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又道,“不想死便服下!”

    “请给……我……一颗……”还有二人竟仍未死去,在生死的边沿听刘文卿如此一说,忙也出声讨药。

    刘文卿又掏出两颗药丸。

    尤无心三人接药服下后,虚弱地道了声“谢谢”,便闭目运功。

    “你们在这雾中做了手脚?”赵青锋神色极为难看地问道。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没什么,只是在你们所放的‘落魄香’中掺和了其他几种药而已。”刘傲松轻松地道。

    “你们怎会知道我施放的是‘落魄香’?”赵青锋的脸色再变,目光在身边众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却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不错,我是奸细!”那人并不否认,他的刀极快极快地切入他身边两人的体内,在鲜血激喷之时,他的身子若灵燕一般,退入了刘家的家将队伍中。

    “当!”一块石子横飞而过,击落了赵青锋甩出的袖箭,一切的一切都在刘傲松的算计之中。

    “赵青锋,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说话者正是刚才那名魔门奸细,也就是数日前被绝情处罚时斩下一只小指的陈悦。

    “陈悦,你干得很好,回去后定会重重有赏!”刘傲松赞赏地道。

    “谢谢松佬的提拔!”陈悦恭敬地道。

    赵青锋充满杀意地道:“任何背叛本门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陈悦,你就等着好了!”

    “哼,我陈悦从来都不是你们魔门中人,在魔门之中,我已经受够了。你莫忘了我乃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也只有你们这样一群没有脑子的蠢材方会看不出。”陈悦不屑地道,直视赵青锋的目光无比坚定,更燃起无尽的战意。

    赵青锋哑然。的确,他不应该忘记陈悦乃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他不知道为什么韦睿会用这么一个人,但此刻他却发现面前的陈悦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所有的人都小看了这个陈悦,包括赵青锋、韦睿,甚至绝情,可却不能不佩服陈悦深藏不露的功夫。

    “松佬,我想单独向赵青锋挑战!”陈悦毫不畏惧地道。

    刘傲松先是一愣,后淡淡一笑,道:“好,我允许!”同时又转向赵青锋道,“只要你胜了陈悦,就可以安然离去!”

    赵青锋也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刘傲松如此爽快,更似乎对陈悦充满着坚定的信心,难道这陈悦真的十分厉害?但他却在考虑刘傲松的话可以相信几成!

    “哼,我刘家人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愿战就战,不愿战便拉倒!”秋月的话意有些不忿。

    赵青锋纵观眼下的形式,若是不战,那只会是死路一条,单凭刘傲松的武功就不是他所能对付的,虽然他在魔门之中乃是出类拔萃的,可是面对四大家族之一的刘家老一辈高手,他只有认败一途,就是韦睿或昌义之亲来,今日一仗也只有败亡之局。赵青锋很清楚地自他的下属脸上找到了中毒的痕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一眼就知道陈悦乃是奸细,因为陈悦对毒雾根本毫不在意,只凭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有问题。而在这一群人之中,相互都受着极为严密的监视,唯有陈悦曾被绝情下令放纵二日,若是没有奸细,对方绝不会知道自己在雾中施放的就是“落魄香”,也就难以对症下药,轻松解毒。

    想到陈悦这个奸细坏了他的大事,赵青锋忍不住杀机狂涨,双眼定定地盯着陈悦,狠声道:“陈悦,我会让你后悔这一决定!”

    陈悦丝毫不避赵青锋的眼神,自信地道:“我陈悦从来都不会做后悔的事,也绝对不会后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今日之败,并不是偶然,魔门始终难成气候。邪不胜正,乃是古今不变的至理!”

    刘傲松向身后挥了挥手,那些箭手的箭头偏开赵青锋,更后退两丈。

    赵青锋也向陈悦踏进了几步。

    陈悦没有动,只是冷眼望着赵青锋,淡淡地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即使是你败了,心中也定不服气!”说着自怀中摸出一颗药丸,与刘文卿所掏出的药丸一模一样。

    “这是解药,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全力投入,我不想占任何便宜,那样即使赢了你也没意思。”陈悦毫不在意地道。

    赵青锋更为惊讶,心中忖道:“难道陈悦真的有足够的实力打败自己?否则怎会如此大方地赠送解药?”但他刚才见过刘文卿掏出的解药,再无怀疑,当陈悦将解药以指力弹过来之时,伸手将之接住就毫不犹豫地直吞下肚。

    费明却痛苦地唤道:“师兄,放开我,一定要为我报仇!”说着以无力地眼神狠狠地盯了陈悦一眼。

    “我会的!”赵青锋说得很坚决,杀意也在刹那之间狂涨。

    “我在比试之前还有一个问题相询,不知你们可否解答?”赵青锋扭头向刘傲松问道。

    “你想问为什么我们会死而复生吧?”刘傲松悠然问道。

    “不错!”赵青锋没有否认,这也是费明及所有魔门中人都想知道的,禁不住一齐凝耳倾听。

    “哈哈,这很简单!”说着刘傲松身边的一名家将已经拉开了上衣。

    “藤甲!”赵青锋忍不住惊呼道。

    “不错,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这种东西,现在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了吧?”陈悦淡然道。

    “原来你们一直都在演戏!”赵青锋有些愤然道。

    “不,应该说我们一直在等待,等待属于我们的猎物到来。”刘傲松冷漠地道。

    赵青锋默然,的确,如果这些人都是身穿藤甲的话,劲箭射不死那是极为正常之事,要知道,这藤甲乃是以天山极好之藤九蒸九晒,再以油浸之后才能用作编甲,不仅可在战场上抵抗普通刀剑,更可抗拒远处的劲箭,比之铁甲、银甲更为有效,而先前虎谷之中,都是在远程射箭,只要他们挡住头部便行,是以,这些人全都只是装死。

    其实他们早就应该想到,以刘傲松和刘家家将的武功,怎会比那些南朝普通兵将还先死呢?刘傲松的武功绝不会比萧传雁差,可他在虎谷之中表现得极为低调,且还早早死去,这完全不合常理,代忠祥也太小看刘家实力了。

    赵青锋不再说什么,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陈悦的眼睛。

    陈悦竟笑了,笑得微微有些邪意,在脸上似乎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且不断地扩大,竟似乎无休无止、无边无际。笑的涟漪融入虚空之中,似乎依然有波有纹,给人的感觉清晰无比。

    “你竟是白莲社的后人?”赵青锋骇然问道,眼神却眯成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不是因为怕光线强,而是为了避开陈悦那邪异无比的笑意。可陈悦却仍是漫不经心地望着他。

    “你的见识倒挺广。”陈悦悠然道。

    “佛魔鬼脸,只有白莲社笑面佛的后人才天生具备,你若不是笑面佛的后人,如何具备这张佛魔鬼脸?”赵青锋神情变得无比肃然,他清楚地感觉到陈悦的战意似乎随着那邪异的笑容在扩大狂升。

    当初笑面佛在白莲社中排名第三十三,其可怕之处并不是武功,而是无人能及的战意,因为他天生具备一张邪异的脸,在他想杀人之时,就会泛起神奇无比的笑意,而他的战意也会随着笑意而无穷无尽,除非流尽最后一滴血!

    赵青锋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就听说过江湖中各种独特的奇门武学,自然知道佛魔鬼脸的存在。

    陈悦踏前一步,轻轻的一步,极缓极潇洒,也极为神奇的一步!

    就只这么一步,赵青锋感觉到陈悦这个人完全变了,变得有些陌生、有些恐怖!

    那是自心底升起的一种感觉,不是因为陈悦在刹那间变得恐怖而丑陋,而是那狂升而起的气势和自信在未战之前就让人先生一种气馁之感。

    赵青锋料不到陈悦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可怕,的确,一直以来,他都低估了这个小人物。

    赵青锋不想再处于被动状态,他出手了,利利落落地出手了!

    轿帘掀开一角,那是极为纤细的五指,有若春葱,单凭这露出的几根手指,就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遐思。

    但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会注意,因为这春葱般的五指并不是场中最为惊心动魄、最为震撼人心的物件。

    最让人惊心动魄的,是一团亮丽无比的气芒,与一柄剑!

    有形的气剑,那是绝情!

    掀开轿帘一角的是刘瑞平,在那双美目的深处,充满震骇与惊讶。

    世上竟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竟会有如此凌厉无比又威震天下的攻势!

    除绝情外,另外那人是谁?究竟是谁呢?刘瑞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是为绝情担心,抑或是为自己担心?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谁也没这个闲情去管这个已被遗忘之人的心思。

    刘瑞平的心情似乎很激动,眸子中除了少许的忧虑之外,竟多了一丝欣喜,甚至有泪花,暗忖道:“难怪以蔡伤的绝世武学,依然会伤在绝情的刀下,这完全是因为绝情的武功的确已经突破了人体的极限,达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境界。”

    可他的对手似乎也拥有同等级别的力量。

    那名轿夫看得如痴如醉,能目睹当世两大绝世高手交战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虽然沙石、败叶、枯枝四处横飞乱撞,但那名轿夫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他的目光完全被眼前的战斗所吸引,心神也为之所夺。

    绝情身子疾旋,越旋越快,那柄横空的有形气剑也在狂旋,有若一把巨大的钻子直钻入那团耀眼的气墙。

    这正是铁异游的独门神功“铁异游”,绝情曾在唐家村见过一次,而后更亲身感受过这招强大无比的攻击力,而此刻,在他人剑合一之时施展出来,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神秘蒙面人的眼神中显出无比惊讶之色,绝情的剑竟可以突破他的气墙,直逼其面门,而且速度越旋越快。

    “呔!”那神秘蒙面人吐气开声,强光暴盛,犹如旋风一般旋动起来,在气流之间,形成无数可以撕裂任何物体的旋涡。

    绝情也为之惊骇不已,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可以在如此情况之下说变就变,但他却明白这一变,对方将失去一切先机,处于被动,抑或处在挨打的局面,除非对方有更为可怕的战术和招式。

    绝情的身形疾泄,那人剑合一之势竟被气团中的旋涡破解。

    刘瑞平和那名轿夫禁不住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结局竟会是这样。

    绝情的剑依然在手中,但却是两个人握着,那神秘蒙面人的衣袖尽裂,露出坚如钢铁般粗糙而黝黑的肌肤。

    剑尖,就在这神秘蒙面人的两指之间。

    两人相斗至千钧一发之时,神秘蒙面人竟夹住了绝情的剑,一举破解绝情融合了“黄门左手剑”和“铁异游”两种绝世剑法的致命一击!

    绝情的衣袍尽鼓,若膨胀的气球,眸子之中仍然跃动着狂野的战意。

    神秘蒙面人的眸子亦十分镇定,更显自然和冷静。

    四道目光在空中相交,有若交缠的雷电,激发了各自内心的狂意。

    一道黝黑的光亮闪过,出自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似乎来自地狱,跳自冥界,以一种无法意料和描述的弧度划出!

    那是绝情的刀,致命的刀!

    神秘蒙面人这次才真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么镇定,不再是那样自信和狂热,而被震骇和慌乱所代替。

    在这要命的时刻,绝情竟然还能出刀,还能使出这么神奇的刀法!

    没有半丝预兆,没有半丝声息,甚至让人无法感觉这一刀的去向。

    这一刀,不知从何处来,更不知落刀何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定会给对手带来致命的创伤!

    “嘭!”绝情手中的剑,碎裂成无数块废铁,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地喷射而出,也就在这时,绝情的刀芒一盛。

    犹如一幕光雨洒过,绝情完全消失于这一幕光雨之中,包括那神秘蒙面人。

    “怒沧海!”神秘蒙面人的声音自光雨之中传出,已被刀气扭曲得不成声调!

    天地之间,一片空白!在所有人的心中似乎都有这种感觉。

    心神更似被这一刀带入一种虚幻而空无的世界之中。

    这一刀,有若轮回了数世之久,终于在一声“霹雳”和一道闪电之下解散。

    是真真实实的霹雳、真真实实的闪电,自那幕云端直射而下,雷声历久不绝。

    绝情没有动,身上插满了碎裂的剑片,刀,没有人看见归自何处,就像没有人知道刀是出自哪里一般。

    地上,一片焦黑,正是刚才那道闪电劈击所致,更有几滴鲜血在绝情衣衫之上溅成一圈美丽的涟漪,但他却立成了一棵似乎已经枯萎了数百年的树,抑或是一座丰碑。

    几片碎布若翩翩起舞的蝴蝶冉冉飘下,那神秘蒙面人终于露出了一张苍老得几可裂成色壳的脸,半黑半白的头发散披于肩,自有一股不灭的威风。

    黑衫之上,裂开一道刀痕,浅浅的,但却凝成了一串细碎的细珠。

    刀口不长,才三寸,但就只凭这三寸创口,已经告诉人们一个事实,绝情胜了!

    “年轻人,你胜了!”老者眸子中依然透着一股霸气,爬满了皱纹的脸像是风化了的花岗岩,给人一种刀枪不入的感觉,声音雄浑之处,并无负伤之感。

    “你完全有与我两败俱伤的能力,甚至可以不败!”绝情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毕竟在这个世上寻求一个真正的对手很难,他十分明白这一点。

    刘瑞平眸子之中显出一丝疑惑,这是什么人呢?竟然会如此可怕,那就是说世上像蔡伤和尔朱荣这般高手绝不止两人,像场中的老者就绝对算得上一个,可是他又是谁呢?为什么以前没听人提起过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老矣,不想再争强好胜,又为什么要两败俱伤?虽然你胜在侥幸和奇兵突出,可你只要假以时日,定会远远超过老夫!”

    “我为什么从没听人说起过你?以你的武功定不会比尔朱荣差,真让我有些不解。”绝情眉头稍皱道。

    那老者眸子中透出奇光,问道:“你与尔朱荣交过手?”

    绝情点了点头,道:“只不过是数招之间,但我敢肯定他不会比你强!”

    “那你爹呢?”神秘老者又问道。

    “我爹?”绝情反问道。

    “难道你爹不是蔡伤?”神秘老者呆了呆,愕然道。

    绝情心中一动,笑道:“不错,但我却无法将他与你的武功评比,我想你们应在伯仲之间。”

    “哈哈哈……”神秘老者竟快慰地大笑起来,“好,并不是一个喜欢浮夸之辈,蔡伤与黄海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好接班人,他们也应该引以为自豪了。”神秘老者并无不悦地道。

    绝情神态立刻改变了不少,仍有些不解地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刚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神秘老者见绝情的语气改变了许多,也微微感到畅快,却仍道:“老夫已很久未出江湖,亦不想让世人知道,我自己也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相知不如不知。”说着转身向剩下的那名轿夫道,“咱们走!”

    那轿夫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扶住身受重伤的伙伴,跟在神秘老者的身后缓步而去。

    绝情驻立良久,才长长吁了口气,伸指在腰椎上一点,缓缓将满身细铁片尽数拔下。

    每一片都微微切入皮肉,但也并不深,以绝情的护体真气,竟仍然阻止不了这些碎铁的侵袭,可见其势是如何猛烈。

    “蔡风,你受伤了?”刘瑞平竟从轿中走了出来,关切地问道。

    绝情扭头回首,忍不住心头一颤,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刘瑞平,在这之前,他曾潜入刘家送亲的队伍中见过刘瑞平一面,而通过刘府内部的消息,刘瑞平更与蔡风有过一次相遇。是以,他便正好名正言顺地化名蔡风来相救刘瑞平,以感情之计骗出《长生诀》的所在,虽然他并不想以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弱质女孩,可是这却是金蛊神魔田新球的吩咐,只要是田新球的吩咐,他绝对会遵照其意去办,且会办到最好。是以,那神秘的老者说他是蔡风之时,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却没想到刘瑞平竟会如此关心他,心头微微诧异,也微微有些妒意,忖道:“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美人都牵挂着蔡风,而他绝情却只能如孤雁般流落江湖,而且牵挂着蔡风的,全都是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绝世美人!”

    绝情掩饰不住激动,不是因为见到刘瑞平而激动,而是因为心头燃烧的妒火,对那从未见过面的蔡风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嫉妒,为什么蔡风能够出生在武林神话般的人物家中?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关心他、想念他?更有这么多美人深爱着他!而且为什么这些人全都将他当成蔡风?为什么不是蔡风像绝情,而定要绝情像蔡风呢?难道蔡风真的是如此优秀吗?难道真的是绝情不如蔡风吗?而他绝情似乎注定绝情绝义,连朋友都会杀他、对付他!这一切是谁的错?究竟是谁的错?绝情无端地涌起无尽的恨意,在这一刻,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蔡风不开心,只要是蔡风不高兴的事,他都干!

    “蔡风,你怎么了?伤得很重吗?”刘瑞平扶住绝情的手关切地问道。

    绝情心头一惊,神情恍惚之中,在没有防备之下被刘瑞平抓住了手,这的确让他吃了一惊,若非失神,刘瑞平绝对抓不住他的手。

    想到刚才为蔡风的事而失神,禁不住暗自警惕,暗自奇怪自己怎会涌起如此狂烈的妒意,难道竟是因为眼前的刘瑞平?不由得再一次将刘瑞平打量了一番,他口中却淡笑着回答道:“我没事,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好!”

    刘瑞平一愣,心中忖道:“难道他仍记得以前的事,是真的蔡风?”但神色不变,微微担心道:“看你,都流这么多血了,不说没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必,血很快就会止的,倒是让你受惊了。”绝情在这一刻竟变得极为温和,但心中却拥有一个无比邪恶的打算,他一定要让所有爱蔡风和蔡风所爱的女人全都受到伤害,伤得越深也许他就越高兴。这便是对世道不公的一种报复,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正是蔡风,这或许就是毒人的悲哀,可这一切全都是命中注定!

    刘瑞平显出一丝微微的羞涩,感激地道:“谢谢蔡公子救命之恩。”

    “咱们……”说到这里,蔡风的脸色微变,手指在刘瑞平未曾有反应的当儿就已点在她的京门穴上。

    “你,这是为何?”刘瑞平骇然惊问道。

    绝情冷冷一哼,不屑地道:“任何易容之术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你的易容之术的确已经达到了顶级,可惜……”

    刘瑞平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仍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眼睛仍有少许的漏洞。”绝情转身负手而立,冷冷地道。

    “眼睛?”刘瑞平更为骇异。

    “你的眼神之中始终透着一种野性,与刘姑娘那柔和温婉的眼神是两种不同的意境,虽然我并未与刘姑娘相聚太长的时间,可却读懂了她的眼神,这是任何易容大师都无法改变的内在气质。还有,你的眼角微收,这是因为你的眼睛比刘姑娘要大,而易容师无法将你的眼角缝上,只得以一种膜胶掩饰,这就是你整个易容唯一的漏洞,若非发觉你眼神的不同,还真不易找出其中的破绽!”绝情淡然道。

    刘瑞平心头微感失望,更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觉。

    “我可以看一看你的真实面目吗?”绝情扭过头来,眼中泛起微微的俏皮之色,悠然问道。

    “既然我现在已落入了你的手中,你爱看我又能如何?”刘瑞平冷冷地道。

    绝情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冷极冷,淡漠地道:“刘姑娘在哪里?”

    刘瑞平不答,只是淡淡地望着绝情,神情显得极为镇定,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般。

    绝情见假刘瑞平不答话,也不再多言,只是伸出修长而素白的手,张开五指,向假刘瑞平的脸上抹去。

    “你想干什么?”假刘瑞平心头一惊,忍不住呼道。

    “我只想看看你是谁?”绝情说话时,手掌已经搭在假刘瑞平的脸上,自上向下一抹。

    假刘瑞平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似乎一盆温水自头顶流过,当这感觉消失之时,却发风绝情呆呆地立在那里,手中更似有一张蝉翼般的东西。

    绝情神色有些呆然,眼前这张俏丽无双的脸容似乎在他记忆的深处是那么的熟悉,可是他却记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是以,他唯有呆呆地痴立着。

    易容之下骇然正是凌能丽那绝世的容颜,一种与刘瑞平完全迥异的美丽,正如绝情所说,那野性的眼神配合着这美丽若星辰的大眼睛,更具另一番无可形容的风韵。

    “你究竟是谁?”绝情的声音有少许的惊诧和失落,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可在他的心中的的确确存在着,好像他是来自异度时空的异种,而凌能丽的容颜唤起了他对异度时空的怀念,是以,在他的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你不认识我吗?”凌能丽有些失望,但神情仍极为镇定与冷静。

    绝情微微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旋即恢复了镇定,再次冷漠地问道:“刘姑娘究竟在哪里?”

    “她在轿子的夹层之中!”凌能丽也不打算再作任何隐瞒。

    绝情神情稍缓,慢步行向大轿,果然隐隐听到短促的呼吸之声。

    绝情掀开轿帘,里面却空空如也,但他清楚地感到一阵淡淡的幽香飘至,如兰似麝。

    绝情目光如电,果在其后壁发现了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运功一震。

    轿身“哗”的一声剧震,那层木板竟裂成七八块,刘瑞平的身子软软地偎在角落里,却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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