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称章嬷嬷,皇家亲情淡薄,当年弘历、弘昼都是养在元后身边,元后长子早逝,待两人倒都是好的,可是,当时有个会生养的李氏,还有个极为受宠的年氏,元后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一边忙着找生子秘方,想再生个嫡子,一边还要防着后院的女人们,自是无法全心照顾二人,所以,两位阿哥跟嬷嬷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个亲爹娘都多,老话说的好,生恩不及养恩重,喝谁的奶就跟谁亲。
弘历也不例外。
雍正五年,章嬷嬷的丈夫跟人起争执,失手将人打死,弘历从中周旋,将斩立决改为发往盛京,一家人除章嬷嬷外都随着去了盛京,而章嬷嬷则留在宫里帮衬福晋。
今年年初,章嬷嬷收到家书,说她丈夫得了重病,临死前想见她最后一面,弘历自是应允的,派人连夜送她回盛京,三月,章嬷嬷来信说,他丈夫已经入土未安,儿女都已成家立业,只是还有个小女儿尚待字闺中,想讨个恩典,请弘历在京里给寻个人家,离的近些,也好有个寄托,弘历同意了。
章嬷嬷丈夫那事也过了好几个年头了,想来也没人会追究她儿女的责任,便大手一挥,让她们一家都迁回京来,好一家团聚。
回来时,正赶上喜宝和高氏在熹贵妃那侍疾,她是元后安排给弘历的奶嬷嬷,当初,弘历养在元后跟前,多少次,她以元后的名义阻止熹贵妃去看自己儿子,所以,熹贵妃非常厌烦她,曾多次为难她,想把她赶出宫去,都是弘历从旁护着,投鼠忌器,熹贵妃不敢灭她。
所以,这章嬷嬷底气很足,她虽是下人,却比这院里很多主子说话硬气,在东二所也算是半个主子,连福晋和高氏都要卖她几分薄面。
到底是宫里老人,应变能力还是有的,见喜宝不接茬,不等人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章佳氏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端的是声洪气足,委曲求全。
原是站在富察氏左侧的女子走到喜宝面前,身姿楚楚的跪下,柔声说,“奴婢马佳.柔儿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因低着头,喜宝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见她穿着一件藕荷色旗装,头上的绒花和珠花恰到好处,交叠放在头前的手腕上带着一对翡翠镯子,跪拜间衬着那露出一截的手腕更显白皙纤弱,行走间更是带着一种江南烟雨的味道。
喜宝歪头看向弘历,脸上的疑问一目了然,新收的侍妾?
不对啊,宫里规矩,侍妾和格格不比钦赐侧福晋和嫡福晋,有嫁妆和随嫁嬷嬷和丫鬟,她们都是一顶小轿从偏门抬进来,嫁妆可以有,但丫鬟婆子不准带,身边伺候的也都是由内务府统一配的,这嬷嬷来头再大,也没有当众质问侧福晋的胆量。
眨眨眼睛,慢半拍地说,“哦,都请起来吧,”
弘历也好奇来着,按说,就算不知道嬷嬷是谁,只听那亲昵的称谓,也该知道两人关系不浅,任谁都会好奇地问上一问的,可喜宝没有。
于是,一直都在关注她的神情,见她呼扇着睫毛,慢半拍的反应,傻么傻样的,倒是可爱的很,真想捏捏,这傻妞呦……
轻咳几声,走上前从中介绍道,“娴雅,章嬷嬷是爷的奶嬷嬷,刚从盛京回来,柔儿是嬷嬷的女儿,”
喜宝看了一眼弘历,又看了一眼章嬷嬷,笑着说,“原来嬷嬷是爷的奶嬷嬷啊,娴儿初来乍到的,以后还需要嬷嬷多多教导和提点呢?对了,容嬷嬷是娴儿的奶嬷嬷,嬷嬷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过来找容嬷嬷说话、解闷儿,”端的是乖巧温顺,给足了弘历面子。
章嬷嬷听后,脸色却是更沉了,“奴才不敢,侧福晋是主子,奴才是下人,哪有下人教导、提点主子的理,侧福晋说笑了,奴才是在爷跟前伺候的,不觉得辛苦,也不无聊,做奴才的职责就是尽心为主子办事,凑在一起说话、解闷不合规矩,”一字一句都挑刺儿。
连府里的正经主子和宠妾高氏对她都要恭敬三分,一个才来几个月的侧福晋竟然敢在她面前拿大?心里哼哼,拿我跟你的奶嬷嬷相提并论,虽说都是奶嬷嬷,可你一个小小的侧福晋能跟皇子比么?
福晋从旁看着,没有搀和的打算,她知道弘历很看重她的奶嬷嬷,而侧福晋是个火脾气,章嬷嬷又存了将女儿送进宫的心思,对貌美又抱上熹贵妃大腿的侧福晋肯定是没好脸子的。
不知道两人杠上,爷会帮谁?
不管结果如果,她都是得利的那个,婆婆和媳妇是天敌,没有哪个媳妇喜欢被婆婆压着的,更何况这还是个奴才,看她是爷奶嬷嬷的份上,给她三分脸面,她倒是越发不知自己是谁了?
竟敢跑来跟她说,爷看上了她家姑娘,想让她做格格,这事儿老爷们不好意思张口,希望她能做个真正贤惠的媳妇,急相公之所急,想相公之所想。
还好意思跟她说,只要她女儿进来,那高氏一准被爷厌弃。
啊,呸,若不是顾着爷的面子,真想抽她丫的几个大嘴巴子,不过是个奶妈子,还真当自己是颗葱了,以为宝亲王的后院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不过,送上来的棋子不用白不用,于是,她隐晦地提出把侧福晋给打压下去,做的不错,爷把这两位忘在了脑后,将瓜尔佳氏捧为新宠,而这瓜尔佳氏已投诚于她,只是,现在看来,还没成功!
看着眉头皱起的喜宝,面上不显,心里却猜想她会怎么做?是隐忍,还是爆发,哪想,她嘟嘟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她说,“容嬷嬷的规矩也是好的,”
一干人愣了!
这是虾米意思!
弘历却在心里笑了起来,这丫头最讨厌容嬷嬷把规矩挂嘴边,对她是又爱又怕,这会章嬷嬷又一口一个规矩的,只怕她心里已将两人划为一类,不过,容嬷嬷是她的奶嬷嬷,她会给予包容,章嬷嬷嘛……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虽说这个是他的奶嬷嬷,但奶嬷嬷也是奴才,给身为侧福晋见礼也是应该,他并不觉得喜宝有什么不是。
倒是嬷嬷?弘历的眼睛眯了起来,先是背着他将喜宝送的吃食都拒了,这会子,又当着众人的面落喜宝面子,看来,这章嬷嬷的心真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