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耻辱 3

    挽风阁不大，好在临水而立，又有垂柳相依，湖旁花草相接，入了春日，定为别景。

    一早便有丫环侍立，将阁内装饰一新，又布置了新房，红装的叶阑珊一进来，更添喜气。

    一番闹腾，静坐下来已是黄昏时节，夕阳垂垂老矣，仿佛极度眷恋这个尘世，一分一分地挣扎下去，叫人看着看着也徒增伤怀。

    阑珊身子蜷在湘妃长椅上，回头吩咐喜娘花锦，“花姨娘，去帮我拿些果子来，再泡一壶明前龙井。”

    “这……”花锦有些为难地站在一旁，“七夫人，新嫁娘方入夫家，还未洞房，也未见着夫君，是不能吃东西的。”

    她摆了摆手，“无妨。”

    “但是……若是被四皇子知道了，终归是不大好。七夫人毕竟方来……”她亦属一番好意，徐徐劝来。

    “他不会知道，姨娘……”她突然抬起头，看着花锦徐娘半老却依然风姿不减的面容，“他今天晚上，未必会过来。”

    “什么？这……”花锦强颜欢笑，“不会的……怎么会……”

    她的视线又收回来，手里握着暗花无限的袖边，眼神却越过不远处的红墙，直入云霄。“你若是信我，便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吧。”

    却不想，真被她说中了……

    花锦扶着叶阑珊，一直静静地陪着她，在新房里站着。也暗地里派人去府中正殿四皇子那里问过话，却是杳无音讯。哪知道近亥时，叶阑珊便自顾自拉开被褥，回头对她一笑，“姨娘，我先睡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花锦见着她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便是隐隐作痛。

    说到底，这毕竟是七夫人——堂堂叶府三小姐新婚之日，四皇子他……也忒是绝情呐……

    第二日一大早，花锦便将她唤醒，阑珊睡得迷糊，醒得极快，“是要去奉茶了么？”

    “是的，要去大夫人的朝阳殿西暖阁，给四皇子以及众位夫人奉茶。”

    “大夫人？”叶阑珊眉目间闪过惊色，“四皇子妃？”

    “是的……”花锦讪然一笑，“都习惯了叫大夫人，这样分辨起来也方便，她倒是个极和善的人，也好相处。”

    叶阑珊已经坐到妆奁前，微微一笑，“不好相处的，恐怕是另外几位夫人吧。”

    花锦只是默默地替她梳理着乌黑如墨缎一层层铺下的长发，不好接话。

    四皇子府倒也颇大，行到朝阳殿倒费去了两刻。

    殿前的总管……可不就是昨日里那张奴才脸林海么，见着她过来，脸上浮着一层笑意，“七夫人来啦，殿下和夫人正等着呢。”于是领她进去，又听见侍卫禀报，“七夫人到。”

    叶阑珊一抬头，便可以看到正殿高座里的两人，步子越近，轮廓越是清晰。那个——银紫华服的男子、美名远扬的四皇子殿下，是他……竟然是他！

    那样足以睥睨天下的眼神、英俊高挺的鼻梁，整个人丰神如玉却又傲然出尘，仿若九霄之上的天神落世。

    端木涯，竟然是你……

    她记得，当日晚香楼里，二皇子端木源领着侍从在大庭广众下向她求婚，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贪婪嫉妒或者艳羡，唯有一双眸子里，是冷眼旁观，嘴角一抹阴翳的笑。那样的眼神，让她一眼便自人群里发现了他。四目相对，她觉得整个心都带着寒意。

    她还记得，初入叶府，她被宁远大将军认作久别多年的女儿，他是唯一的座上宾。宁远大将军一时情难抑，几欲痛哭，他见着父女相认的情节，亦只是淡淡一句，“恭喜将军父女团聚。”那表情里，却没有半分诚挚，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第三次相见，她却已经成了他的七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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