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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我只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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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齐靳把最后一口饭吞下肚,黎育清唤来下人把餐具收走,回头,见到他已经斜靠在软榻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昏昏欲睡。

    知道他肯定很累,不过这会儿睡下可不行,头发还没完全干,肚子里食物尚未消化完,这样躺下去、肯定要生病,就算他身强体健,也禁不起这么糟蹋。

    黎育清硬拉起他的手,逼着他在屋里来回走动。

    他没有反对,因为在喜欢上她的信之后,他也喜欢上握住她软软的小手心。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没什么力量,恐怕一把刀都握不牢,但他大大的、硬硬的、很有力量的大掌,只要握上她的,不知不觉间就会涌入源源不绝的力气,好像天塌下来,自己也能轻易顶起。

    这样有碍小姑娘的闺誉?可不是嘛,但他看看身量只到自己胸口的黎育清,替自己找到好理由,丫头还小,很小很小,小到不必在乎那种东西。

    可才说她小,她立刻老气横秋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唠叨。“刚吃饱不可以躺下,会积食。”

    何况吃这么多,真不晓得他的胃是什么做的,黎育清嘟囔两声,拉着他,在屋子里慢慢踱步,她没吃东西,却乐意陪他一起消食。

    “边关的事,你不在真的没关系吗?”

    她只是找个话题,并非刻意探听,因为真的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很久了呢,好久不见,久违的世子爷、久违的情谊,她仰头、饱含笑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个男人。

    “我培养不少自己人,在明里、暗地都有,他们办事,我放心。”这些年他和齐镛没白混,能够替他们做事的人,一代接一代,栽培实在。

    这种事,便是对父亲齐靳也没提过,怎会对着一个小丫头提?只为安抚她的心?安抚明明是陌生的行为、陌生的经验,可怎么一面对她,他便做得驾轻就熟?

    黎育清没注意到他的纠结或者疑问,只是点头,再问:“你预计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待朝廷派大臣同梁国谈停战合约,大概也要开春二月左右,等大小事处理完毕,约莫是三月底、四月初吧。”

    “接下来,你要去打哪里?”

    黎育清记忆中,在这场大胜利之后,齐靳将南征北讨,立下无数战功,皇帝龙心大悦,在他死前两年曾欲封他为定国公,但齐靳拒绝了。

    也是,有亲王爵位可以世袭,谁会想当国公爷。

    齐靳闻言,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黎太傅将朝堂里的每件事都与小丫头分析吗?她怎会知道接下来自己不是返京休养生息,而是走往下一个战场?

    “你没想过,也许皇上会让我留在京里?”

    他的反问让黎育清心头一抽!她暗骂自己一声笨蛋,问得太过理所当然,却没想到露馅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根据上一世的经验得知的。

    她支吾一阵,才顺利找了个理由“你是个将军,战场是你的舞台,就像珩亲王,不也长年待在边关?”

    假设珩亲王知道,这样一个般般杰出、样样肖似自己的儿子被妻子苛待,他心里会怎么想?

    “我与父亲不同,我本是文官出身,若非前两次战事兴起时,我在皇帝面前透露了一些作战法子,皇帝哪有那么大的胆识,敢任用我为将军,让我领兵上战场。”说到这里,他面上透出两分得意。

    “所以,皇帝知人善任,而你大胜了,不是吗?”这回,她说话时多留了几分心思,没提及大梁那一半被他挖过来的国土。

    “对,我大胜,大齐得到梁国近半的国土,土地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那些土地上有煤、铜和铁,有许多大齐没有出产的矿产。”

    得意更甚,齐靳心底思量着,皇帝收到告捷书信,这个年要过得更欢快了吧。相对地,京城里那些对齐镛暗里动手脚的人,这段时间必会歇手,然后转往顺县、应县、勤县、乐梁,布置下一波行动。

    这回,守株待兔,他耐心等着吶,就怕他们不动。

    “你可是替朝廷立了大功,说不定朝廷会颁下圣旨、往雁荡关论功行赏,你不在的话,没关系吗?”

    “放心,朝廷休沐到十五,就算要择定前往雁荡关颁布圣旨之人,也得等到十五过后,从京城出发,至少要一、二十天才能到达边关营区,我只要在元月底之前赶回去就行。”

    换言之,他要在黎府待上近一个月?

    这个消息让黎育清笑逐颜开,所以有二十几天呢,二十几天的朝夕相处,他们可以不停不停不停说话,她可以不停不停不停喂饱他让人心疼的肚子,她可以不停不停不停地看着他,忘却想念有多么令人讨厌。

    想念他?

    是啊,怎么不想念,他们碰面的时间那样少,离别的时刻那样长,长到令人心发慌,若不是一封接一封的信相接系,也许他早已忘记自己。

    可她也怕自己的信扰人,每回常业送完信,她都要厚起脸皮问上一句“将军厌烦我的信吗?”非要他笃定摇头,她方能安下心。

    黎育清仰起头,直觉对他言道:“虽说士为知己者死,你感念皇上的知遇之恩,却也得把自己的命给好好留着,千万别为着抢功劳,把冒险当吃补、越吃越乐。”

    “你为什么一次两次提醒我,把命给好好留着?你认定我会在战场上丢掉性命?”

    她就这么担心他为江云,连命都不要了?齐靳低头,灼灼目光盯上她的脸。

    听他出口问,她又忍不住想骂自己一声笨,怎老是忘记在他面前保留?

    低头,她细细挑拣起合宜说词“我这不仅仅叮咛你,也是叮咛五哥哥,在谢教头的悉心指导下,哥哥这条武举路是走定了,武官要往上爬、要功成名就,约莫只有上战场这条路子,我真担心哥哥那瞻前不顾后的性子,怕他冲动冒进,更怕他以命搏功勋,只能时刻叮咛,念着念着就念到齐大将军头上,你能多少听进去就听一些,若觉得厌烦,就请大人大量,原宥小丫头多嘴。”

    他莞尔一笑,嘴上没有回应她,心底却回了:这世间怕只有她会这般叮咛自己,他怎会因此而生气?不会,他只会更加珍惜珍惜与她之间的情谊。

    “你不必担心育莘,人都是在摔过之后才学会谨慎的。”他不再质疑她,唯想劝慰她。

    “这道理我明白,就怕那一跤摔得太重太深,怕他摔过之后,再也爬不起来。”别怨她过度悲观,前世的经历实在让她乐观不起来。

    “若前怕狼后畏虎的,什么事都不能做了。”齐靳失笑,小女子就是小女子,再聪慧能耐,还是少了那么几分勇气与见识。

    “可天底下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她答得抑郁。

    又是同样的调调,他不明白她怎会如此害怕死亡?“你被两年前摔入塘中的事,吓得挺凶的?”

    她微笑,知他想错方向,敷衍反问:“不应该吗?”

    他摇头不与她争辩,换个话题道:“说吧,方才为着什么事哭红鼻子?”

    吃泡喝足了,现在他多得是力气为她出气,谁敢让小丫头伤心,就该做好被修理的准备。

    她抒起眉目,迟疑片刻,方才回答“我刚刚听见杨秀萱亲口证实,娘的自杀是她所为,虽说早就知道的事,可这样赤luoluo听进耳里,头好苦,像是不仔细咬破了胆囊,偏又找不到清水来漱。”

    “今儿个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哥哥不在,没办法赖在他身上哭,致芬这里又是我参与不来的热闹快乐,心很闷,想找个地方大哭,却突然发觉黎府这么大,但好像”

    “好像怎样?”

    “好像找不到能够容纳自己的地方。”

    然后他来了,他的胸口够宽也够大,二话不说便接纳了她,接纳她的心烦心闷,接纳她全数的哀伤,如果可以,她但愿一直待在他怀里。闺誉?她不在意,名声?随便他人评说,她只想要这样一份实实在在的安心。

    看着她的头顶心,轮到他咬破苦胆。

    如果他没出现呢,她要冒着风雪跑到什么时候?跑到胸中那股气消掉?跑到泪水流罄?这样寒冷的夜里,若是病了呢?谁会为她担心着急?

    一个一个问号像雨后春笋似的接连着冒出头,这些话他没问出口,却问出自己满脸满眼的不舍得。

    “不怕,我替你报仇。”他一口气扛下她的事。

    黎育清摇头。“我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何况爷爷、奶奶己经知道这件事,他们会帮我作主的。”

    齐靳嗤之以鼻,齐锖说的对,这丫头就是在袖子底下攥紧拳头的性子,气得要死却不敢对人动手,说什么宽厚仁慈,倒不如说是胆小如鼠。

    偏偏有人想替老鼠向狮子讨公道,老鼠还怕着吓着,难怪老鼠一辈子只能住在地洞,无福享受骄阳旭照。

    “就不想亲眼见她下场凄惨?”齐靳怂恿。

    只要她敢开口,他就敢动这个手,即使会因此惹恼黎太传。

    “倘若下场凄惨也会是她亲手造成的,我才不希望是自己动的手脚,那么我岂不是变成和她一样的人?”

    “事事都指望天,老天爷会不会太忙?”

    黎育清看他一眼,笑道:“你的口气同四哥哥真像,是不是你们这种男子都太能干,能干得以为自己负有使命,必须替天行道?”

    不过,有这个想要替她行道的男人在身边,即便什么都不必做,她心里己装下满满的幸福感受,再容不下半点哀愁。

    他和黎育岷是同一款人?错,她的眼力太差,与黎育岷相像的是她的镛哥哥。“能力大者,本该负更大的责任”

    “所以喽。”她俏皮地指指上面,在他耳畔低声说话,怕被人窃听似的。“谁让祂要当老天爷,能力大者,本该负更大责任,位置坐得越高,就得越刻苦耐劳,我不指望祂指望谁去?至于祂是不是太忙,小女子哪里管得着。”

    “连老天爷的小话都敢讲,真不知道你是敬天,还是欺天。”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老天爷,自然是宽宏大量的。”

    她挤挤鼻子,可爱的小动作看得他脸部线条硬是柔软下几分,于是他又有了新发现,在喜欢上她的信、她的小手心之后,他又喜欢上她可爱到让人心疼的小表情。

    “要当你的老天爷还真不容易,话全由着你讲。”他的手指戳上她额头。

    “我巧言令色、牙口伶俐嘛,四哥哥常被我呕得说不出话。”黎育清得意一笑。

    黎育岷会被她呕得说不出话?连圣贤话他都能驳上一驳的人,会输给这个小丫头?

    不,恐怕只是让着她,却教她沾沾自满起来。

    黎育清道:“不知道哥哥情况怎样,也不捎封信回来,奶奶倒是有回信,可信里不过寥寥数语,老教我别担心,但怎能不担心?”

    瞧她一眼,见她为亲人操心的模样,心头一动,有人担心着真好,无来由地,他羡慕起黎育岷、黎育莘,想成为她心头上的那抹忧虑。

    “放心吧,你两个哥哥都表现得可圏可点,不光你爷爷奶奶,就是皇帝也满意得很。”这话有他想把黎育莘、黎育岷给挤下,好让自己稳站她担心排行榜第一名的嫌疑。

    “皇帝?他们还没通过科考呢,怎就办差办到皇帝跟前了?”

    “因为他们跟了齐镛。”眼下那两人风头好着呢,黎家大老爷都没他们有能耐。

    来了!黎育清忍不住叹气。

    当年哥哥信誓旦旦,绝不搅和皇储之争,现在争不争尚未现出端倪呢,哥哥己经选边站了。

    可是能怪哥哥吗?早在她成为怀恩公主那天,不只是哥哥,怕是整个黎家都被划入三皇子的势力范围,至于大皇子要采怀柔手段,将爷爷拢络过去,还是拚死打压,取决的关键,应该是皇帝的态度吧。

    政事错纵复杂,若非出生官家,她宁愿像致芬,一心一意专注在营生上面,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至于士农工商,士为上、商为末,别人是否瞧得起自己?

    苏致芬问得好“你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别人的眼光而活?”

    以前的黎育清为后者,可再怎么努力,还是得不到任何人的看重。

    重生一回,她发誓要让自己活得好,她不再畏首畏尾、勇于替自己争取机会,事实证明,现在的她比过去活得更自在惬意。

    致芬说,人唯有先看重自己,才会受人看重,如果你把自己当奴婢,怎能期待别人的尊重?

    黎育清低声埋怨“三皇子自己都麻烦不断了。”

    “所以这个时候选边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换做你,你会记取雪中送炭情,还是锦上添花意?”

    黎育清偏过头,微微撇嘴,她要选的是平安顺遂,既不要“雪中送炭”也不要“锦上添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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