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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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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肿的双眼即使上了粉,依然还是明显可见。

    有鉴于前一日银雪无故不支昏倒,阿金与珠樱都不赞成她今夜粉墨登场,可是银雪坚持自己没事,可以唱下去,她说:“与其让我在那儿东想西想,不如给我一件事情做,就算唱戏也好,只要能暂时让我忘却一切就好。”

    拗不过她的坚持,他们只好挑选了一出小旦戏分较少,而让珠樱饰演的红娘发挥较大戏分的西厢记,整出戏分段唱下来,至少可以演个七、八日,所以也算是让银雪有些许休息的机会。

    “幸好戏里的崔莺莺不需要作什么大动作,不然咱们干脆演西施更可表现雪姐姐此刻憔悴病美人的模样啊!”珠樱吃着戏迷们送的雪花糕,故意打趣地说着。

    “雪姐姐病了?那还不快请大夫。雪姐姐身子哪里不舒服啊?”贪嘴的锦锦一手抓着一块糕点,嘴巴塞满了东西,还贪心地望着篮子里剩下的雪花糕说。

    “还有哪里?”珠樱撇唇一笑,指着心口和小脑袋说。“这里和这里!”

    “这里和这里?”锦锦睁大眼睛。“病得这么厉害啊?有两个地方都生病啦?那还得了,快点去找大夫啊!”噗哈地大笑出声,珠樱揩着眼角的泪水说:“傻锦锦,这病是无葯可医的,这是想不开的心病,等你长得够大,也患这门病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讨厌,樱姐姐最坏了,在捉弄我。”

    “这不叫捉弄,我这是在教你呢!真是好心没好报,唉!”

    “你们两个!”阿金使个眼神,暗示他们别再继续开这玩笑下去,多少也要顾忌一下银雪的心情。

    一大一小吐了吐舌头,乖乖起身说:“不聊就是了,那我们回旅舍去睡觉吧,亲爱的小不点。呐!”

    “好。”锦锦也挨着珠樱说:“嫌我们碍眼,我们就回去吧!”

    看他们亲亲热热地手拉手走出后台,阿金叹息地看着不发一语、默默地卸妆的银雪。从她哭着跑回戏班子后,除非必要,几乎是没开过口说话,午饭、晚餐都是随意扒了两口饭菜而已,再这样子下去,就算原先得的只是心病,迟早会连身子也撑不下去。

    以前的银雪,即使没有什么表情,在看到锦锦与珠樱故意耍宝逗趣的模样,也会稍微捧场微微一笑。

    现在的她,大概连“笑”都忘了该怎么做。

    “别把方才那些话放心上,珠樱是好心想提振你的精神,锦锦什么也不懂他们两人都没有要拿你开玩笑的意思。”阿金虽懂解铃还需系铃人,可是要他什么都不做,看着她日渐消沉,他也做不到。总之,能分担多少她的悲伤,就分担多少巴!

    “我懂。”

    银雪勉强地扯扯唇角,笑容在她面具般精致却没有表情的脸上一闪而逝,说明了她心中的伤痕是多么地难以消除,看得人于心不忍。

    阿金拉张椅子坐在她身旁说:“别一脸天快塌了的样子,银雪,天底下没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你不需要这么困住自己。”

    “我是不是来错了我一心只想找到他,却没想到,他也许并不希望我来找他当他对我变脸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我认识的劲风绝不会以那样下流的话语来羞辱我,更不会视我为浪女般轻薄我他变了我好后悔好后悔”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但银雪讨厌不断哭哭啼啼的自己,她努力吞下所有的泪水。

    “别哭。”他递出条手绢轻轻地替她拭泪。

    这温柔的言语,反而令银雪强忍的泪水溃堤,迷蒙了双眼,伤心得低头啜泣。“阿金”

    “好、好、别再哭了。”

    喀咚!某种东西碰撞的声音令他们同时抬起头来,而站在门口的云芜名则咬紧着牙关,瞪着他们

    当芜名使出最冷酷的手段赶跑了银雪之后,他脑猴终究挥不去临别前她凄楚的模样。她心神俱裂的表情,无言地控诉着他以多么残酷的手段,蹂躏了她的心意。

    就算无法承认自己是她的夫君,也不需使用这么粗暴的手段,怪都怪自己从见了她之后,内心始终浮躁不安、定不下神,整个人已经处于不寻常的紧张状态,而她偏偏又那般迫切地求着他他才会一时失控,放任自己的情绪,做出那样鲁莽的事。

    等他有机会反刍当时的情况时,他想通了,其实他可以有许多选择,不必非得靠着这种手段来伤害她才能令她明白,只需耐心地向她解释他和她的夫君何劲风绝非同一人,他打从出生就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多少人都可为他作证,他就是他云芜名,绝非她口中的那名男子。

    假使她这样还不相信,最少也可以请她去苏州城找找云家,亲眼看看他云芜名生长的地方,这样她就算再坚持也不能声称自己是她的夫君何劲风了。

    考虑得越深,那厚重的罪恶感越是压得他心头难安,芜名带着道歉的心意及亲手摘的一束野花,算好时间,想等戏散了之后,前来探视她并解释

    可是!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所看到的竟是

    为何她靠在那男人的怀中,如此亲密!

    男人的手像理所当然似的放在她纤细的肩上,另一手则亲密地搭在她的脸颊上,以手绢为她擦拭泪痕。她也毫无抗拒之意,柔顺地接受着男人的安慰。清丽的脸上写着勾引人的脆弱,就算下一刻身边的男人将她拥入怀中,都不会令他意外。

    瞬间强烈的妒火冲上脑门,他若没有握紧自己的拳头,恐怕就会一个箭步上前将男人打倒,夺走她。

    不要碰她!你这个家伙!

    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吼,在他咬紧牙关的时候,硬生生被吞回腹中。

    冷静下来,云芜名,你有何权利在此摆出她丈夫的脸色?她又不是你的,即使怀疑她的不忠也该是由她的夫君,而不是由你!

    就算她和这名男子之间,有什么样的情感,或发生什么样的关系,都不是你能置喙的!

    云芜名全身像是被下了定身符咒似的,动弹不得地僵在门口,压抑着心头澎湃翻腾的浪潮,他不断地要自己冷静、再冷静。

    “云差爷吗?”阿金由椅子上起身,他护在银雪的身前,微笑地问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就算要问案,您不觉得时间稍晚了一点?”

    男子口中的嘲讽,令芜名蹙起眉,苦涩地察觉到他才是这幕场景中,不该出现的那个人。真正该离开的人,是自己。

    “看来是我打搅了二位,这是要给银雪姑娘的,算是为我今早失礼行径的陪罪礼。”

    将手上的野花往最近的桌子上一放,芜名掉头要走。

    “等一下!”

    焦急的女声挽留住他,他回过身,只见银雪捧起了他随手摘的那束野花,热泪盈眶地说:“这束花是你自己摘的吗?”

    “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登不上台面吧?无妨,你不中意就扔了它。”芜名误解了她的语意,光是逼自己别去在意她身边的男人影子,他就已经无力再说任何婉转的话语了。

    但银雪不但没有介意他粗暴的口吻,反而破涕为笑说:“一样这和当初你向我求亲时所捧的野花是一样的,都是些葯草花呢。这野芍葯、这葵,还有这紫苜宿”

    她抬起满是欢欣的小脸说:“你说你不记得我,却记得这东野花,不是很奇怪吗?”

    芜名哪知道什么求亲的野花,他只是顺手从自己栽种的花圃里摘了些花草而已,心想拿着这些花草去应该能让她高兴才是,很自然地摘下那些花花草草,并没有特别挑选不,他想了想,自已确实刻意跳过了小雏菊,觉得摘了那些给她不好。

    “而且你总叮咛我不可以喝菊茶,说我的体质不适合喝,你记得吗?”她爱怜地抚摩着这束平凡无奇的野花野草,怀念地低语着。

    是偶然抑或巧合?芜名对自己无意识中所做的事,感到惊愕连连。但这又如何?不过摘了些花草,就能证明他是她的夫君?太荒谬了!而且,她身边不是已经有了情人?又何必口口声声说她正在找寻夫君

    “啊!”芜名痛苦地缩下身子。

    剧烈的头痛由脑后一路如同雷击攀上两侧、前额,他不禁用十指扣住那快要炸开的头,盼望这么做能多少消除一点痛感。

    “你怎么了?劲风!”银雪冰凉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放在他的肩上,探上他的额头。“哪里痛?头吗?你很痛吗?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一粒又一粒粗大的冷汗由额际流向颈部,他仅能微微摇动着头,在一波波的疼痛间隙中,挣扎地说:“等一下再”

    芜名想告诉她,只要再等一下,把她那令人舒服的小手暂时借给他,他的头痛便能稍稍舒缓,可是却无法完整地将话说出口。但很奇异的是,她彷佛与他心意相通似的,并没有抽回手,不断地用自己的小手揉着他的额际。

    这手,感觉好熟悉

    随着疼痛的渐渐消失,意识也渐渐朦胧,芜名就像是被她的小手带入一个令人心安又放松的地方,一个没有剧烈疼痛的天堂般,缓缓地闭上双眼。

    苏醒后,芜名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是哪里?”映入眼帘的全是陌生的景物,忧心忡忡的素雅小脸马上关心地凑上前。

    “劲云差爷,您还好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银雪拿走他额上的湿布,并且捧来一杯水说:“口渴不渴,喝一点吧?”

    “谢谢。”接过杯子的手已经不再颤抖,芜名之前的头痛如同暴风雨般,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难以相信之前还痛得那么厉害,像要迸裂开来的脑袋,竟还完整无缺地挂在脖子上呢。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润润喉之后,芜名已经较能正常地思考。“这里是?”

    阿金也起身说道:“你在后台失去知觉后,我想不能就这样放着你不管,于是和团里的老王一起把你抬到这里。这是我们戏班子住的客栈,这间则是我的房间。总不能把你放在银雪的屋子里吧?”

    芜名点点头,这是自然,他若真是银雪的夫君倒也罢了,可眼前他还是坚信银雪口中的何劲风与他云芜名毫无关系。至于那束花,只是偶然中的偶然,一如银雪姑娘给他的种种不可思议感受全都是如此。

    要不这么想,他活过的这二十五年岁月,自幼而长的记忆,岂不要全盘崩解,好迎合她的妄想,成为她口中的另一个男人?

    绝对不可能,他记得清清楚楚,从幼年到少年,从过往到现在,除了大病一场的那三年之外,他全部的人生都存留在脑海中,这不会是骗人的。因此他绝不可能化出另一个分身过另一段人生。

    “谢谢,”再次道谢,芜名掀开了被子说。“现在似乎没事了,占用了你的床非常不好意思,我这就告辞。”

    “不要紧吗?可以走动吗?”银雪还是放心不下地看着他。

    别对我这么好,你只是错把我当成你心爱的男人,我知道。但你的关心对我而言只是种痛苦的负担。你眼中注视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透过我而映照出来的另一个男人吧?

    我不是他。你懂吗?

    这些话能一吐为快的话,有多好。

    可惜碍于在场的人,芜名也只得叹息地说:“我没事的,多谢你的关心。请别误解,我前来道歉并不是为我拒绝承认是你夫君一事。我是为之前粗暴的行径致歉,但我有许多方式可以证明我并非是你所说的何劲风。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是云芜名,我的背景、我的亲人,诸多亲友没有任何捏造的地方,你大可亲自求证。我希望你能死心,不要再强指我是你的夫君,银雪姑娘。”

    这回他的口吻并不强硬,但是果决的态度却不容她质疑。

    银雪那双美丽的黑眸浮现湿润的泪光,当芜名以为自己又惹哭她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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