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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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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走吗?哥叼着烟杆,浓烟在他咂合的嘴里吞吐,望向远方的眼神有些微的黯然。

    嗯。他淡应一声,又轻轻补上一句,社里事多,怕子墨忙不过来。

    哥便不吱声了。哥许是老了吧,岁月已将他的感情碾压进了厚厚的岩层。

    别了,老屋。心里默念一声。身后,哥与嫂子还有侄儿来为他送行。他想起昨日在老屋前与哥说的话。

    哥,爸妈在我那过得挺好,这老屋没事你多看着。他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叮嘱道。

    哥还未来得及回答,嫂子已经怪声干笑道:哟,孩子他叔,你放心,就算我和你哥累死累活也要把你这老屋留着的,以后爸妈在城里呆不住了,还可以回来将就着住,不过这破房子下雨漏水嘛,你知道的,我们还要供你侄儿上学,再说这一家子一年到头就靠那点破土烂田养活,可没那闲钱修理啊。

    嫂子就是一头怎么吃也不会肥的猪,你就是给他头大象,他也想一口吃下,吃了还嫌不够。他盯着嫂子肥猪样的身材,想起子墨精辟的形容,突然想笑。

    哥满面通红,脖子微梗,吼声在喉咙里作响,却终究没了勇气,只那余音化作一声低语:你放心走吧,老屋我会照看好的,也花不了几个钱。

    嫂子一听,立刻声泪俱下,呼天抢地,你个,没良心的,你当真好有钱吗?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没吃过一顿好的,没穿过一件漂亮的,现在你倒猪鼻子插大葱装起大象来了。呜呜呜呜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竟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真个是唱作俱佳,那演技直教人感叹她不去拍电影当影后真是可惜了。

    他不忍再看到哥的窘迫与无奈,遂从包里掏出两千递给哥,哥你拿着,就当是我请你照顾老屋的劳务费吧。

    哥待推辞,嫂子已经嫂子已经抢先接过去了,脸上带泪笑得楚楚动人,哟,自家兄弟还这么见外,孩他叔放心吧,我们一定给你照顾好。

    看着嫂子眉开眼笑喜剧大变脸的样子,原本郁郁的心情竟没来由的开心,真想放声大笑,但又不得不强自忍住,于是便形成了一副很诡异的表情。不愿被哥看到,他转过头挥挥手说声“哥,我走了”便一头钻进车里,然后大笑着绝尘而去。

    老屋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是一座包括厨房在内共三间的茅草屋。后来哥成婚,家里修建新房,因他的坚持,老屋才得以保存下来。老屋伴他走过了童年和少年,往事渐行渐远,唯一能唤起他人生最美好回忆,慰藉寂寞心灵的便是老屋。老屋是他儿时的见证,亦是他一生的情结所在。

    没有经历过黑暗的人不知道光明的重要,没有走过苦难的人也不知道幸福的可贵,他深深的珍惜着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父母,事业,还有子墨。他不想在失去以后再去追寻,才来后悔。

    家不是人生的终点,却是疲惫的灵魂休息的驿站。这么多年来,老屋一直是他灵魂的依靠,是他累了,困了,疼了,受伤了,最先想起的柔软。这次,与子墨因为一点小事争执,父母不分缘由责骂于他,使他有点小小的委屈,再加上整日与文字打交道已造成了他在审美上的文字和思想疲劳,没了灵感,颇觉烦闷,索性离家出走。在一个细雨霏霏的黄昏,开着车回到了阔别许久的故乡。

    不想惊扰哥嫂,也不想在这空灵的世界中还要强堆笑脸做那俗世的应酬,便径直进了老屋。老屋因父母偶尔回乡住住,常有修葺,倒不至荒废。柴米油盐皆有,打水烧饭,流光飞舞,往事的书页哗哗地响着一页页从眼前翻过。身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温馨,漫过一股暖暖的宁静。

    雨夜里,所有沉睡的记忆都复苏了过来,仿佛就在昨日,就在眼前,那么生动,那么鲜活。父亲在厨房烧火做饭,母亲忙着喂猪,还要不时的侦查在堂屋做功课的哥两是否在认真的学习。那时,比他年长五岁的哥最爱看武侠小说。桌上常用课本掩饰,他则负责把风。不过,他也是个书迷,常跟哥一起,但因年岁尚小,引不起母亲的注意,倒不少次逃过了母亲的火眼金睛。昏黄的灯光隔离了夜色,无数个夜晚,一家人就在这相当逼仄的茅屋内,其乐融融其情恰恰的生活着,偶尔父母还会聊些山精鬼魅的故事,满足孩子满脑子的好奇。幸福,就是平凡的过着平淡的生活。苦难仅是生活的调味剂,只要一家人始终在一起,纵是粗茶淡饭,亦是最美丽的幸福。

    雨渐渐的大了,灯影里,雨丝晶亮,晶莹的雨滴顺着屋檐清脆的滴落,一切都在蓬勃的水汽里变得生动通透。记得有一年夏天,天像掉了个窟窿,雨疯了似的下。父母不在家,几岁的他依着哥,望着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屋顶,摔在地上,心里有着淡淡的忧虑。地上的积水逐渐汇聚成河,绕在屋的周围。若地基被雨水浸泡过久,土建的房子便有随时倒塌之险。那时,哥已明白了这些,单薄的身体扛了锄头冲进雨里,奋力将堵塞的水沟挖通排水,他则顶把好大的黑伞替哥遮雨。险情解除,哥两又忙着拿锅碗瓢盆等可以盛水的器具接屋里的雨水,然后偎靠在床上,想些漫无边际的心思,然后在乱七八糟的念头纠缠成结以前沉沉睡去。梦醒了,就是晴天。一切终会过去的,守着这夜色,他的心绪不禁有些微微的彷徨和沧桑。

    “自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油桐风中纷飞,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手机闪着幽光在床上跳动。痕,你在哪?我做好了饭菜向你赔罪,你赶紧回来好不好?子墨切切的声音透露出她内心的柔软。这个爽性倔强的女子对他总是那么宠溺和依赖。

    傻瓜,我在老屋呢!我想静一静,过两天就回来。社里的事你多操劳,辛苦了,我的老婆。尽管将报社繁琐冗重的工作交给子墨处理有些不负责任,但也不得不从私心里承认子墨在抽丝剥茧,理清繁芜错杂上的能力和魄力远胜于他。

    那你自己注意身体,天凉了,穿厚实一点。子墨体谅他的心情,只反复叮嘱他要保重那并不健康的身体。

    挂了电话,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股浓重的萧索之感袭上心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世事沧桑,漂泊流浪,终日庸碌的为生活奔忙,时间仿佛开足了马达,轰轰隆隆地向前驶去。我们也身不由己的跟着前进,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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