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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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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对不起他的天大坏事。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那串某大师的佛珠时,叶辛潜找来笔和便条纸,写了短短的一段话,要侍者交给正在长廊谈情说爱的表弟。

    建哲,有要事相参,二零五室见。辛潜两分钟后,他看见被骗的章建哲匆匆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刻不容缓地来到长廊,雅芯正倚在窗口,很认真地呼吸新鲜空气。

    他的脚步惊动了她,她猛地回头,心想,惨了!才刚甩掉一个,现在又来一个,连这小小义卖会她都不得安宁吗?

    “我有话和你谈!”他来意不善地开口。

    “我们的工作不重迭,没什么好谈的。”雅芯说着,由他身边越过,很坚持地要回会场去。

    “我们非谈不可!”他话才出口,手就很蛮横地抓起她细嫩的手臂往长廊底端的小休息室而去。

    雅芯感受到他的过人力气,脚步踉跄地任他拖行,眼睁睁地看着他开门,再锁门,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虽是瞬间,但掌中传来她肌肤的柔嫩滑暖,也同时启动他“性”的感觉。这对叶辛潜而言是新的经验,在愤怒地想骂一个人时,却又想紧紧的拥住她,一尝她的芳香。这两种爆发力能一起存在,绝非他平日正常的品味!

    他忽地放开她,如她是烫手山芋般,接着说:“你犯了工作上的第一条戒律,不准和章家、叶家的男人纠缠不清,但我刚刚却看到你和我表弟公然调笑,还出双入对”

    “你疯了呀!我根本没和他调笑,是他一直在找我麻烦,我拚命的痹篇他”看他一脸怒容!雅芯再也沉不住气了,又瞧见自己左臂的红印子,不禁骂道:“你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真是丢了你们史丹福的脸!”

    “你四处招蜂引蝶,难道是哥伦比亚的校风吗?”他也马上回驳。

    “我没有招蜂引蝶,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该死的表弟呢!”雅芯一辈子没那么生气过,她不顾一切地走到门口,又顿一下,回过头说:“你无礼至极,根本不配做叶承熙的儿子!”

    “你说什么?”他咬着牙问:“你又知道叶承熙什么了?”

    “至少我知道他是个儒商,彬彬有礼、宽厚待人,绝不会阴险狡诈或含血人”雅芯放弃了最后一句成语,又加重语气说:“叶承熙有你这种没教养的儿子,我真替他感到悲哀。”

    这着实触到叶辛潜的大忌,他自幼一直就在父母的婚姻中挣扎,又在章叶两姓中无所适从,风光的表面下是更多的无奈,如今竟又被这小女子拿来当武器随意杀剐!

    他再一次用蛮力拉她过来,但这一回他没有动,她几乎是和他在一指的距离间面对面,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及细数彼此睑上的毛细孔。

    或许是他的力道过猛,雅芯挽上的发整个掉下,环住她白皙的脸庞,加上因惊吓而更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一种绝然又令人想陷落的美。

    雅芯心跳极快,胸部一起一伏,眼见他的脸渐渐逼近,醉人的酒味、那带着诱惑的唇突然,她眼角瞄到一束发丝,人倏地清醒,用力推开他说:“糟了,我的头发,你你教我怎么回会场呢?”

    叶辛潜仍兀自沉溺在方纔的激情中,只能喃喃的响应说:“你你最好到盥洗室里去补一下妆。”

    她很快的打开门,但不开则已,一开竟看到曾如菲和章建哲远远走来,此时,叶辛潜也踏出脚步,站在她的身后。

    这两对俊男美女一照面,酸甜苦辣统统出现在脸上,所有杂陈百味只有个人心里知道。雅芯受够了这一团混乱,第一个抽离,说了一句“抱歉”便直接往化妆间走去。

    叶辛潜的脸色呈现暗红,对整个情况没有一句解释,神色自若地回到义卖会场。

    “妈的,被骗了!”章建哲恨恨地说:“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你给我闭嘴!”曾如菲铁青着脸说。

    在镜子前的雅芯,很努力的把髻弄成型,但试了几次,都因为手颤抖得太厉害了,始终无法成功。

    天呀!脸泛红,连脖子也红了。雅芯十二岁收到第一封情书,十五岁开始约会,她不是没有接吻过,再说,叶辛潜根本还没吻到她,她怎就激动成这样?

    好不容易最后一支发夹固定上去,睑又恢复清爽。或许是怒气作祟吧?记得不知是谁说过的,怒气也是一种催情剂无论如何,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发生了,刚才长廊那一幕,搞不好已经让她跳到黄河糟了!这句话如何结尾的?反正就是愈洗愈脏的意思啦!

    唉!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到书店把那几本成语辞典和成语故事带回家背熟,免得吵架时常常短路,无法达到最佳的效果。

    九月中,高荣美办了一个晚宴,除了请大厨来办桌外,就是打通宵的麻将,不但有很多商界的夫妇到场,就连章家的儿女们都回来了,把五层的别墅衬得热闹非凡。

    几桌麻将围着排列,哗哗洗牌声不绝于耳。如果轮不到上场,三楼还有撞球、桌球及桥牌台,这装置是叶辛潜从美国带来的习惯,他甚至算是个中高手。

    雅芯为了这个晚宴已经忙碌了好一阵子,加上帮余阿姨代音乐班及去大学旁修中文课程,感觉有些体力透支。其实,她本来还算健康,以前去医院当义工时,比这更苦、更累的都有,但最近她老睡不好觉,一会儿惦记着疗养院里的母亲,一会儿是秦履宏从哈佛打电话要她回家,但最烦的是,叶辛潜老在夜深人静时,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又是两星期过去,他们碰面的机会极少,最多错个身,连点头都来不及。而那短短的一晤,却会影响她整天的心情,甚至不断回想他的眉眼、表情及姿态各代表什么意思。

    依然是化不开的排斥和怀疑吗?

    今天,他早早出现,吃饭、谈笑,接了几通电话,打了几局撞球,就是离她远远的。即便如此,她仍深深感觉到他的存在,四周的温度彷佛升高,人也莫名地情绪高亢。

    总之,那义卖会场休息室的冲突,像温温的火,不灭地在她心里燃烧着,并不随时日的增加而减少。

    反而是章建哲,一见她便嬉皮笑睑地黏着,有如多日不见的老朋友,雅芯只好冷冰冰地应付着,等到差不多时候便准备离开。

    叶辛潜坐在高荣美身后,半军师地替她的牌出主意,而另一半的他呢?却穿过白亮的灯,看着指挥茶水饮料的雅芯。她今天身上是淡粉色的洋装,头发极有层次地垂下,比以前都有流行的味道,但那聪慧的气质仍令她与旁人不同,永远像盏吸引他眼光的聚光灯。

    她的存在,不管是否在眼前,对他而言都是困扰。但让她走,却又不太对劲,因为他已习惯在回家时,闻到她留下的气味,感受她白天在这屋子里的种种活动,像厨房、客厅、浴室、饭厅只有他的卧室,她不曾驻足。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就是能感觉,那冷冷清清的蓝白寝具中,没有她的流连。

    “怎么?你跟那小助理分手了?”章建哲攀着他的肩说:“才几星期就厌倦,她是中看不中用吗?”

    “别胡说八道,我从不和员工牵扯。”叶辛潜白他一眼说。

    “那天我和曾如菲都看见了,她的眼睛好绿呀!”章建哲说。

    “我说没有就没有!”叶辛潜瞪着他说:“你也不许去惹彭小姐,阿嬷好不容易有个称心的助理,你若搞砸,就由你负责!”

    章建哲嘿嘿几声,雅芯正好走过来,站在一段距离外对高荣美说:“老太太,没事我就走了,免得太晚搭不上车。”

    斑荣美牌摸顺了,开心地说:“辛苦你了,现在天黑又下着雨,你确定不留一夜吗?房间多的是。”

    “不了,我明早还有课。”雅芯目不斜视地回答。

    斑荣美点头后,雅芯就穿上鞋子和外套,没再招呼谁,默默地离去。

    章建哲闲闲地说一句“彭小姐在台湾没亲没戚的,到底要回哪里去呢?”

    这触动了叶辛潜的心事,他不也日日在思索这个问题吗?这时,外面响起几声闷雷,雨有下大的趋势,彭雅芯走时似乎没有带伞章立珊打牌打累了,就到楼上去休息,由章建哲代替。叶辛潜则脚不听使唤地走到车库,将奔驰车开出来。

    很快的,由细雨斜斜的车窗外,他看到独行在小巷间的雅芯。

    他停住车,按下车窗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雅芯没料到雨会这么大,头发和衣服都半湿了,在这一雨成冬的秋夜,滋味不甚好受。当她听到叶辛潜的叫声,又见到宾土车时,吓了一跳,直觉反应说:“不必了,公车站牌就在前面。”

    “现在下雨了,公车还不知道多久才来呢!”他吼着。

    雅芯没等他说完,就继续向前走,她可不想为了一点干爽而又惹了一身麻烦。

    她跨入骑楼底下,他一直慢慢地跟,到站牌下后,又随她一起停住,然后连头都伸出窗外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有一、两个夜行的路人望过来,雅芯走近些,低声说:“这不是雇主和员工该有的接触。”

    “去他的雇主员工!”他一下子失去耐心,声音放大,一副要闹事的模样“你不上车,我就不走!”

    旁边已经有人预备要看戏了,雅芯看着车里奶油色的地毯,发亮的深灰色皮革,仍是摇头说:“我现在又脏又湿的,不怕毁了你昂贵的车吗?”

    没错,座椅会沾染潮气,地毯会有片片污黑,这是很令人受不了的结果,但叶辛潜开口的竟然是“管他的!反正洗洗就好,车子不就是用来载人的吗?再不上车,围观的人会愈来愈多,也许警察也会来喔!”

    就算是虎,她也非骑不可了。雅芯低下身,把不干净的自己塞入漂亮清香的椅座中,脚底马上散渗出一圈湿印子。她自我调侃地说:“我老爸也有一辆类似的车,是bmw,他宝贝得要死,天天擦拭。有一次,我骑脚踏车入车库,不小心刮了一道痕,他痛苦得像天要塌下来似的追着我猛打,直到我妈扬言要报警为止。”

    “男人和车的感情,就像孩子和他的玩具,很奇妙,或许你们女人不懂。”他将车子驶入车流。

    “懂或不懂,都觉得很生气。”雅芯说:“后来有一次,我妈急着出门,非开bmw不可,结果在某个环状公路被大卡车擦撞,人没事,但bmw的右前门却整个凹陷,我爸居然对我妈说,下回干脆死死算了。”

    “这就有点过分了,我绝对不会这么严重的。”他说。

    “是吗?我常听司机说你如何爱车成癖,为了奔驰,你做过许多不近人情的事。”

    “最糟的一次,就是个女记者吧!她的鞋弄脏了我的车,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半途赶她下车,不过,这可没像你爸爸那么可怕吧?”他说。

    “现在我也弄脏你的车,你要赶我下车吗?”她打趣的问。

    “会赶我就不载你了。”他看她一眼回答。

    紧张的情绪过去了,彼此之间没有以往的火葯味。雅芯突然起了一种顽皮心态“那好,反正地毯都要清洗,不如来擦干净我的鞋。”

    奶油颜色更污浊了,叶辛潜看过去,心没有滴血,是因为踩踏的人是雅芯吗?此刻,尽管她湿淋淋地,一身狼狈相,但仍如水晶极品般清新美丽。如今回想起来,他对那名女记者也太刻薄了,人都是活生生有感情的,车再好,也不过是无知无觉的物体罢了。

    想及此,他带着一抹笑说:“反正我的椅套也要洗了,你干脆拿来擦干衣服好了。”

    闻言,雅芯真的不客气地扯下那些有精致蕾丝的椅套,不一会儿,整个车内乱七八糟的,完全失去原有的豪华美丽。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对不对?”他笑出来说。

    这一笑,反而让雅芯收敛,她是怎么回事?竟疯疯癫癫的,一定是她太累了。忽然,她想到什么似的说:“你要送我回家,你知道我住在哪儿吗?”

    “你的数据上写得很清楚,在大安公园一带。那里我并不陌生,因为那是章叶两家的起源地。”叶辛潜说。

    〔你住饼那一区吗?”雅芯问。

    “没有。我出生的时候,有钱人全在阳明山和天母,后来东区兴起,现在又是信义区,我们跟着涨价的地皮跑。”他回答得倒不少“钱就是我们的方向,永不回头!”

    两旁霓虹闪烁的商店一直往后退去,红绿灯在雨中渲染着色彩,也映到地面上,形成城市夜雨的特殊风情。车里的人像身处在一个斑斓缤纷的梦境中前进。

    雅芯眨眨眼,终究忍不住要问:“你送我回去,不是违反了第一条不可牵扯的戒律吗?”

    “你以为这一送,我们就会彼此吸引,陷入不可避免的恋情中吗?”他的语调中带着嘲弄意味。

    “我才没有这个意思呢!”她讲道理地说。

    “是吗?你们女孩子不都是这样吗?以我这样小开的身分,只要表现出一点善意,就认为我会爱上她,我已经有太多次这种经验了,真是不胜其扰。”

    雅芯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竟有隐隐的心虚。她从没在乎过他小开的身分,但若说没为他心动的话,连她自己也不能信服。

    于是,她用一种很正经的分析来掩饰情绪说:“讲女孩子都这样就不对了!或许有些女人是比较爱幻想,严重者,在医学上还有个名称叫做克莱朗博综合症”那些病患执意相信一些地位崇高或具有专业资格的男子在暗恋自己,是需要接受治疗的。”

    “哦?我还不知道那是一种病呢!”他笑笑说:“我常想,若此刻我一文不值,会有多少女人愿意理我呢?”

    他也太没信心了吧?凭他的样子,就算是穷困潦倒,也能吸引几个痴情女吧!但为免不必要的误解,雅芯沉默无声,让这句问话自动地消弭在空气里。

    到了该转弯的巷子,雅芯指着路线。当他看到还亮在黑暗中的“妙妙”两个字时,有些惊讶,她不等他问便说:““妙妙”的园长是我妈的好朋友,我就住她家。”

    在她要下车时,叶辛潜突然问:“你对我有没有克莱朗博综合症”呢?”

    他是在开玩笑吗?她才不会以为他暗恋她呢!

    确定他带有笑意时,雅芯也轻快地回他“拜托!你虽是万贯家财的小开,我也不差呀!我爸爸是纽约的名医,我们彭家在纽约也算颇有声望,倒有可能我表现出一点善意,结果某男以为我暗恋他。嗯!我应该再查查医学文献,或许另有一个什么综合症喔!”

    叶辛潜笑了出来,如一股暖流,传到她的心里。

    这个夜晚太奇妙了,原本两个针锋相对及互不相容的人,竟有和平相处的一日。其实,他也不是怪人,而他也体认到她不是淘金女,相互了解的快乐,漾满她的心田。

    走进大门内,雅芯有种头重脚轻的昏眩感,这是今晚快乐的副作用吗?

    而叶辛潜在车内,则一直想着那两种关于“暗恋”的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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