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

    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满河都是芦苇。河边垂柳下青青的草，绚丽的花。孩子们捉虾、游泳，这里有无穷的乐趣。可就在河北岸边，有三间门朝西的草房，中间一间漏着天，外面下多大雨，屋里也下多大雨。中间一间平常人家该是堂屋，而我家就在正屋到门口挖了一个排水沟。完成这个工程时姐妹俩，还高兴过好一阵子呢。我和姐住在南间，北间住着我常年有病的父亲。这几天我总看到姐姐不时摸眼泪，姐姐有什么伤心事？我不敢问。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临。我姐姐拉着我趟过小河，来到离家4里多远的小学校。姐姐跪到校长面前含泪说：“校长，我的妈妈在我妹5岁时就死了，父亲精神有病，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人家村里的孩子都上学了，我家没钱，我愿给你们学校干活，你只要让妹妹上学，再苦再累我也不怕。”校长带着眼镜，黑且瘦，他紧紧的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听姐姐诉说。姐姐又是拉，又是拽，又是瞪眼，让我也给校长跪下，可我早给姐姐说好了的，真的来了，我却死死不愿。校长被我逗乐了，他双手拉起姐姐说：“就凭这孩子的犟劲，准会有出息。学校收下她。”姐姐最后竟哭出声来，我成为那个小学校唯一的一个全免费的学生。更幸运的是，校长还是我的语文老师班主任。我和老师和用一本书，老师给了一个蘸水笔头，我就算是学生了。

    我的老师人家叫他姜校长，我们班的同学都叫他姜老师。他高高的个子，和善的面孔，好象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着什么。不知道是生活的压力，还是工作的劳累，老师很少有笑容。他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能巧妙地指导我们积极思考。听他讲课，总觉得时间过的太快，特别是他设计的课堂教学时间真令人叫绝。刚好那时有个打玲的老教工，看秒打铃，分秒不差。老师每节课都恰到好处的处理完本节课要讲授的内容。正好铃响下课，再多一句，少一句都是多余的。那时他已经40多岁了，下课总和我们一起踢毽子，跳绳，还让我们教他唱歌。老师唱的跳的都不好，可他那认认真真的样子，常逗的我们笑个不停。而姜老师从来不笑，我们也不怪他，在我们眼里老师什么都是对的，简直是最完美的圣人。我们班29个学生，个个不负师望，在学校是有名的模范班。知道自己学习来之不易，副班长兼学习委员的我，累活脏活我都不用吩咐，自觉去干，总想把一切都做的更好，报答恩师。

    在学习上姜老师是严父，我们敬他又怕他。在生活上姜老师是慈母，他把爱播在我们的心里。我家里有时一两天都不开火，我最怕的是饥饿和寒冷。我当时就不明白，为什么我哪次不吃饭来学校，总满不过老师的眼睛。不知道多少次，在老师的逼迫下，我噙着泪水吃下老师在大伙节约下的一个馍一碗饭。十月天我穿不上棉衣，我最怕看见姜老师那焦急的目光，总是装着不冷的样子。那年冬天，老天有情想给麦苗盖上一场厚厚的棉被，而不知道一个苦孩子没有棉衣挡寒，没有鞋子穿啊。几尺厚的大雪，冰条从屋檐下拉到地下。冰条晶莹雪亮，美啊！如果不是寒冷，欣赏这玉树银花，该是别有一番情味。怕弄透了邻居给的一双旧单鞋，倔强的我赤脚来到学校。我是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溜进教室呀！还是没躲过他的眼睛，老师狠恨地看我一眼，什么都没说，我觉得做错了事，赶快擦擦冻得红红的脚，穿上那双破旧的单鞋。一会老师拿来一双大棉鞋，眼里充满责备和怜悯。重重地丢在我脚下：“快穿上，冻烂了，年年都会烂。”我不敢不穿，两只脚放在一只鞋里，暖过来，好痒好痒。这双大棉鞋很是不合脚，可我整整穿到小学毕业。那时我想，等我长大了，我要给老师买一双全中国最好的鞋子。

    我的老师还是严于律己的模范。我们学校的腰鼓队要参加比赛，老师一天骑车200多里，带回了16个腰鼓。他累的下车时竟摔倒在地上站不起来，是老师们把他抬进办公室的。每当我打着这腰鼓，心里总是酸酸的。

    老师的蓝球打的棒极了，只要是球运到他手里，师生都是一阵欢呼，十之八九都得分。尤其是排球，不管是扣过来的球多猛，他就地一滚听话的球儿就乖乖的腾空而起，老师训练我们的小排球队，为了给我们做示范，那一天不是滚一身水，一身汗，一身泥呀。有一次，老师给我们一次一次做示范时，伤了腰不能动了。可他竟让老师们用椅子抬他到训练场。我们到省里比赛捧回奖杯时，我看到老师笑了，笑的好开心：“谢谢你们，孩子们真棒啊”我心里默默的说：“该谢的是你呀，校长老师，是你给我们力量，给我们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啊。”

    我们学校那时有几块空地，分给几个班种菜。人勤地不懒。我们班种的那青青的菠菜，红红的辣椒，又红又黄的西红柿。真叫人眼谗，特别是水灵灵的大萝卜，脆生生的长黄瓜。饥饿的孩子直流口水，可我们谁都不愿吃一口。在我们心里，这些都是大家的，个人是决不能占有的。有一次姜老师回汝南看家人。正逢大雨，他为了不误我们的课，冒雨步行40里，淋病了。我和班里几个干部到我们的菜地里，摘了一个最大的西红柿。高高兴兴地捧到老师面前：“老师烧碗热汤发发汗吧？”他却第一次批评了我：问是不是我的主意。我当时委屈极了，哭着说：“这又不是偷来的，是你自己种的，你病了，吃一个有啥哩？”最后他还是要我送给了大伙里。如今我们同学谈到此事，还都怪他太马列了呢。

    几十年了，我一天也没有忘记我的恩师，姜老师给我的不仅仅是知识，还给了我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那就是克服困难和战胜困难的毅力和勇气。工作多累，生活多苦只要想起我的恩师，就决不会被困难征服。谁不说这师恩重如山，这师情深似海？

    姜老师离我们远去了，我一个农村苦孩子，进了城，成为河南省优秀教师。别人有的我有了，别人没有的我也有了。可我至今也没有给恩师买一双最好的鞋，今天我要告诉所有的人，我的姜老师是一个最高尚，最无私，最完美的人。“老师，九泉含笑吧。”

    2003、9、1